我与一条黑鱼

2022-04-02 03:01:25

真事

这是一个关于黑鱼的故事,一点儿也不精彩,却深深地触及到我的灵魂。

做为一个农民工,我最大的娱乐方式是钓鱼。

那是一个寻常的下午,微风,夕阳晕染水面。我坐在往常垂钓的水潭边上,支好钓竿。猝不及防间,鱼漂被拉入水中,黑漂了。

这个水潭里寻常垂钓的只有一指来长的小鲫鱼,按钓鱼人的经验来讲,立马将鱼漂拉黑的绝不是什么正经鱼。当我扬竿的那一刻,我意识到不对劲,鱼线被崩直了,鱼竿呈现一个大弯弓。水里的鱼在疯狂地逃窜,拉着鱼线一端拼命地往杂草里面钻。

对于突然出现的情况,我几乎本能地反应,拖动鱼线绝不能让它钻入水里。不为别的,一旦钻入水草,子线缠绕上水里的水草根,切线跑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力道通过鱼竿一重接一重地传导到手腕上,频繁的震动让我兴奋不已。我忘乎所以地大叫:“这XX是什么鱼?!”

随着我的惊呼,对面和附近的钓友被惊动,有钓友提着抄网准备给我抄鱼,水里的水花还在翻腾,鱼还没有出水。他们皆投来羡慕的目光,能在这个小水漂里钓到大鱼,相当于彩票中了头等奖。

与鱼的博奕还在继续,钓友们在我旁边等待。终于,大鱼被我牵到了岸边。我没有用抄网,直接提着鱼线,把鱼拉到了我的面前。

这时,我才看清我钓上来了一条什么鱼,它有尖尖的头部,两只眼睛像虎狼一样,全身没有鳞。皮肤呈深褐色,夹杂着黑色的不规则斑点。我一眼认出来了,它是黑鱼,属于一种肉食性的鱼。若是被它咬到,立时会被咬下一块肉来。

“黑鱼!”旁边的钓友也认出来了。

黑鱼在岸边像蛇一样地游弋挣扎,它的力气很大,极力想要回到属于它的水潭。我自然不会让它如愿,两只手如同铁钳一样死死地箍住它。要知道,黑鱼是路亚钓法的主钓鱼种,手竿钓到它的机率微乎其微。而我能钓到这么一条黑鱼,它将是我钓鱼史上浓抹重彩的一笔!

当我将它提起的时候,我这才发现,因为黑鱼过度的挣扎,它已经将子线上的鱼钩咬断!

我将它带了回来,同事们都惊叹不已。这条黑鱼做为我的战利品,我要好好地将它养起来。我把黑鱼丢进渔护里,再放入工地的花池中。它安静地在渔护中,再也没有水中霸主的威风。

我内心窃喜,我终于将它驯服了,小样儿,你不是挺凶的吗?再凶一个给我看看。

下班后,我如旧来到小水潭,想给我的黑鱼钓两条小鱼让它吃。临走的时候,经过两个钓友的身边,他们还在身后指着我,说我昨天居然钓到一条黑鱼。

我把小鱼丢进渔护里,我冲它笑笑。隔天早上,上工的前十分钟,我提起渔护看了一眼,小鱼还活蹦乱跳地游动,黑鱼安静地呆在渔护的一角,两眼呆滞。哟,这黑鱼脾气还蛮大的吗,宁可饿着,也不吃食。它想与我抗争,孰不知,我已经主宰了他的命运。

几个工友围过来:“小刘,要不今天中午把你的鱼杀了,我们吃酸菜鱼?”

我愤愤地推开他们:“想得美!”

我在心里大吼着:它是我的,它是我的……

又过了两天,黑鱼依然没有吃任何东西。我这才犯了愁,特地用手机问了度娘,黑鱼喜食动物的内脏,尤其喜欢那种带血的。嘿,这就好办了,我网购了新鲜的鸡肝,剁碎了放进渔护里。

事情出乎我的预料,隔了一夜再次查看情况,黑鱼的精神状态比之前更加萎靡,它蜷缩着身子,已经水化的鸡肝就跟棉絮一样,漂浮在水里。

它居然不吃?它敢不吃!

我很是愤怒,使劲地摇晃渔护,黑鱼过了老半天,才动作一下。它的回应似乎是在嘲笑我的无知。我以为我驯服了它,其实我什么也不是。

一人一鱼,就这么隔着渔护,想互对望着。最终,我败下阵来。可我还是不打算放了这条黑鱼,我又在心里强调,它是我的。

然后,再过了两天,黑鱼肚皮翻白,它死了。尽管不愿意接受,但这是事实。

夜晚,工友们都入睡了,我翻出一个发黄的笔记本,它已经被我写了厚厚的一大半。每当我有任何心事,我都会写笔记。

现在,我这样写道:孟丽,我钓的黑鱼死了,我一直以为它是我的,可它太犟了,跟你一样。它宁死不屈的性格,深深地触及到了我的灵魂……

写着写着,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洇湿了书页。孟丽,这个曾经与我有过交集的女孩,因为各种原因,她提出了分手。我依然记得,分手那天,我跟她提出以掰手腕的方式决定她是否留在我身边。

我是多么不愿意分手啊,她柔嫩的双手攀住我的右手,因为过度用力,眼角边的浅纹都皱了起来。她流着泪,我流着泪。

那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她早删了我的联系方式。可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她,除了现在的日记本,我的身边还有四本,每天我都将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她。这个习惯,持续了五年,整整五年。

抹干净眼角的泪水,我想通了,孟丽就像这黑鱼一样。她决定离开我的那一天,就没有打算再度回头。而我以为老天爷会可怜我,她会回头看看还在原地等她的我。事实上,风雪寒天,她再也不会提醒我穿上棉衣,别冻着。我与她,已经是两条平行的铁轨,注定了不会再有交集。

我打开宿舍门,走到外面,从怀中拿出打火机,将日记本点燃。微弱摇曳的火光中,笔记本的灰烬化成一片片翻飞的黑蝴蝶。我的脸映射在火光里,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是呀,是时候解脱了。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

别了,黑鱼。

别了,至爱!

风千铃
风千铃  VIP会员 守一座空城,等一个不归人……

我与一条黑鱼

死亡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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