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母亲倒是很知足,尤其在儿媳生下第三个孙子时,她更加喜笑颜开,乡下的妇人大都这样,没人嫌子孙多的。
婚后,许老师依然教书,只是缺少了一份灵动,他时常对着门边发呆,话也少了很多,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母亲倒是开心满足的。
妻子在前几年突发脑血栓离世,正是如此,他开始意识到光阴流转,生命疏忽既完,转眼大半辈子过去了,儿女忽成行,可是他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大,那些空增长在他想谈梦想却找不到合适之人时,他想吟诗却没人听懂时,他想在呼唤遥远苍穹的星斗,妻子却用神经质的眼神看他时……
生命里注定留下的遗憾没人可以阻止。
近年,他在母亲旁边承顺照顾,周到细致,母亲却从早年的知足转变成如今的动不动发脾气,他心中不解,明明世事听从,不敢违逆,为何母亲还是气急败坏呢?
他自己也已是70多岁,子孙成群,承欢膝下,各个乖巧懂事,从没有对自己越矩不尊过,对此村前屋后的人都夸赞不已;说他自己是孝子,后生们也沿袭了自己的美好品德,是他作为好人的福分,对此,他只浅笑默然。
只是,有些东西如鲠在喉,他常常烦闷不解,尤其是在母亲大发脾气之后,疑惑更是接踵而至,前些日子母亲忽然摔倒。
这会子母亲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每日,许老师尽心照顾,吃喝都送上嘴边,大小便也是在床,然后再由自己洗刷。
母亲自从摔倒后开始和顺很多,她常常看着儿子话到嘴边又咽下去,直到三天前,她呼吸急促,心口沉闷,有不久于世的征象。
她才轻轻地将许老师唤到耳旁:“我突然很想见一个人,我常常看见你拿着她的照片,你们比划着剪刀手,你俩笑得像花儿一样,我还想看见你像那会子那样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