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哥,你回来吧,爸......好像不行了”。弟在电话那头哭着恳求我。我没有说话,任由弟弟的哭声充斥整个话筒。我沉默了片刻,才挤出一个字,“好”。
2
我20岁那年,那天,爸和往常一样,早早就离开了家。饭后,爸身后却跟着一个与我素未谋面的女人。
“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妈妈了。”他咧着嘴笑道。
“你还好意思再找?你不知道当初妈离开我们是因为什么?”我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紧握着双拳,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
“这个家有她就没我,你若真的要娶她进门,我陈梓晨今天跟你断绝父子关系。”我向他怒吼,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完全无视旁边女人的尴尬的表情。
十岁的弟弟惊恐得看着突然发生的一切,没有说一句话。空气此刻死气沉沉,紧张的气氛好像要掐死在场的人们。
“梓晨,你冷静下好吗,家里多一个女人照顾你们不好吗?”爸涨红了脸回答。
“不需要。”冰冷的三个字眼甩在了他的脸上,我瞪着他,宣告我们前二十年父子一场的关系到此终结。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我甩门而去,之后再也没有踏进这家门一步。
时光荏苒,这一晃居然两年就过去了。
3
我的家并不富裕,确切的说,有些贫穷。我们一家四口挤在十五平的房子,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转个身都觉得困难。那时候,妈也在。
每个天还未亮透的清晨,爸妈就已经要推着车准备出去卖早餐了。那时候,吵醒我的总是锅瓤瓢盆相互碰撞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醒来时,朦胧的双眼还能看到爸妈离开的背影,月光很温柔,他们的背影也很温柔。桌上通常会摆着两个鸡蛋,两块烧饼,两杯豆浆,旁边还会留着纸条,多是“要吃饱别浪费,要在学校好好表现”的字语,看得出来,写得很匆忙却又很用心。
那时候,虽然贫穷,但是快乐。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爸不善言语,他很少去表达对妈妈的爱,对妈的关心的言语少的可怜,妈经常会在我们兄弟俩面前抱怨他。但对我们兄弟俩却总是有求必应。
他是个好父亲,但却不是个好丈夫。
4
那时的生活虽然平平淡淡,但也不会让人抗拒。
但生活哪会始终一帆风顺,风浪什么时候来,以什么方式来,没人会知道。过去了,是风平浪静,皆大欢喜;过不去,就是船毁人亡,饮恨终生。
而激起我们家的大浪,正是在家附近聚集了一群赌徒之后激起来的。爸加入到他们中,并一发不可收拾。
从开始的赌到六点,再到八点,最后可以彻夜未归;当妈病的无力起床的时候,他呆的地方是赌桌边,而不是病床边。妈因此对他彻底死了心。爸妈俩开始频繁地争吵。家里的收入被他个赌徒赌个精光,我们三个经常都在不安和恐惧中入睡——房间的空气始终冰冷,我们母子三都不知道对方是真睡了,还是假死了。
他不知道,一起被押上赌桌的,不仅是他跟妈辛苦赚来的血汗钱,还有整个家的幸福。妈受尽了委屈,终于还是离开了这个家。其实我知道,她也希望她的离开能唤醒这个装睡的男人。
她这么温柔的人,应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应该被这个世界善待,离开了对她来说应该是个解脱——我是这么想的,因此没有哭喊着求她留下。但也是在她离开家的那刻,我开始恨透了这个男人。
5
妈离开了以后,不久之后他真的变好了。他不再赌博,纵使那群赌徒来到家里邀他,他也只是笑笑摆摆手拒绝。他认真地干着早餐摊,拼命地赚钱,虽然明知道妈妈这次应该不会再回头,他伤我妈伤的太深。他对我们两兄弟比之前倾注更多的心血,开始会主动问我们两兄弟需要什么,不喜欢他什么。
他在之前为什么不这样好好表现讨好我妈呢?那是我那段时间想的最多的问题。
我知道,他心里愧对我妈,于是拼命地“讨好”我们兄弟俩,希望得到心灵的救赎。
虽然我们两兄弟时常会去帮忙,但他老的真的太快了。白发开始增长,眼神开始浑浊,腰板开始弯曲。我以为生活会这样平平淡淡持续下去,或许妈妈知道他的改变还能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