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搬家了,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搬家了。父亲收拾完他的东西,我的东西,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就四个包裹,这一次举家南迁又不知道会是怎样。我问过父亲,为什么我们一直要搬家?父亲说,孩子,为了糊口啊。
那年我11岁,没有母亲。她不是死了,嫌家太穷跟有钱人跑了。跑的时候我才五岁,父亲哭着问她,看在孩子的份上能不能不走。她回答决绝,不能,孩子就当我没生过。
所以我从来不去问关于她的事情,我也不会去奢求她的爱。没关系,父亲的爱足够我好好的生活下去。
坐上去南方的火车,父亲给我买了一张硬座,自己却是无座。几十个小时的路程,父亲就是坐在行李上,车上的人也会看我父子俩,异样的眼光把我和父亲当成了是行讨的乞丐了。也是啊,黑黝黝的皮肤是父亲每天光着膀子在工地上干活晒出来的。那件衣服他已经洗得没有了颜色,也是他唯一的一件体面点的衣服了。
我有点恐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陌生的眼光。父亲很平淡,微笑的看着我,抚摸着我的头。
终于要到了,我也可以结束恐惧了。
南方此刻正是梅雨季节,父亲的朋友在我们来之前已经找好了房子。阴暗的环境,枯黄的老墙皮,角落里的蜘蛛网,无时无刻不散发的霉味。
就这里了,挺好的,谢谢你了。
嗯,行,你就先住下吧,我有事就先走了。
夜晚我躺在床上睡不着,窗外的雨还在落,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像是压在身上的老旧棉被,闷的难受。
父亲也许是睡着了吧,他说了明天要早起干活了。
我知道又是去工地扛水泥,搬砖了。
父亲没有文化,所以一直觉得只能去干苦力。收入不高,勉强够两个人的开支。
跟以前一样,每到一个地方我肯定会被父亲带到附近的学校读书。在校长办公室里,父亲卑躬屈膝说尽了一切好话没辙后,又拿出了两千块钱送给校长后才同意我的入学。一下子,我的眼泪出来了,两千块钱啊,是父亲扛多少袋水泥,搬多少块砖才挣来的,就这样拿给了别人?
我有问过父亲,我是不是成了累赘。
父亲说,傻孩子,你是我的奔头儿啊。
我一直记着父亲的话。所以我的学习一直都很好,不管是去了哪个学校,我都会在那个学校有一个优异的成绩。只有这样那些伪善的教书人才会注意到我,才会给我尊重。
父亲总会给我树立一个远大的目标,将来考个好的大学,有一个好的工作,那样以后生活才不会如此的艰辛了。
是很艰辛的,即使父亲没有给我说我也看到了他的哭泣。
有一天放学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他干活的工地。老远就看到父亲扛着水泥,躬着身子走路,一向高大的父亲此刻也是被重物弯了腰。突然脚下的一个踉跄父亲摔倒在地,水泥也重重的压在了身上。
在我跑过去的时候,父亲哭了。躺在地上哭成了孩子。工友们拿开了那包水泥,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看到父亲哭。即使是被别人嘲笑的时候他也能微笑,压抑了这么多年,他还是难过啊。
爸!
孩子,你怎么来了,快回家去,工地危险。
我蹲下来用手擦了擦父亲的眼角,这一次我没有哭,我微笑着给他说,爸,我等你下班一块回家。
我找了个小木板放在路边,我坐在地上在小木板上写作业,父亲继续扛着水泥。
那天的夕阳格外红,晚霞格外美。
几经周折,我上了高中。
开学那天父亲借工友的车送我去的学校。要住校的缘故,父亲早就给我准备好了新的床单和被子。其实我给父亲说了,家里的就可以用,不用再给我买了。父亲就是不愿意,说上了高中了,不能再叫同学笑话了。
爸。我不怕被笑话。我有你,我什么都不怕。
跟小学初中一样。我用尽所有去学习,我知道这是父亲对我的寄托,也是我得到别人肯定的唯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