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辆墨绿色的火车从未知的地方驶进我的眼际,身边熟悉且珍惜的一切便开始随着着它的前行渐渐消失转化为心里的一道遥远而不可触摸的微光,这光好像海中的亚特兰蒂斯,存在在人类的视界之外。
在这样的火车上,失眠的事本应是极难发生,就是一直坐在那里,随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到达那早有耳闻的地方,起初还好,觉得岁月就那样匆匆而过,有些莫名的感概,但时间一长,便觉的困倦,一点点地侵占了全身的每个细胞,那时你会发觉,天色渐暗,身边的人早已倒下大片,去了各自应去的世界,是啊,失眠是极难发生的,但对于我,还真就发生过两次,没错,就两次。
第一次失眠是因为上大学时的兴奋,那兴奋堪比喝了几罐红牛,那天早上,我同疲倦的父亲一起看了广袤平原上缓缓升起的太阳,我仍记得父亲那在阳光下为数不多的亲切笑容,在回忆中,父亲常常是不苟言笑的,平日里我只能从他不多的言语中感受他深切的情谊,可能那次是因为失眠而造成的一次有趣例外吧。
只是随后再次发生的失眠却充满了诡异,甚至有些淡淡的恐怖,“公元4世纪…公元4世纪..”的神秘声响不断在我脑中回荡,玻璃里的面庞是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庞,她,我刚认识的这位女子,究竟是谁?人的心脏有时候奇怪的可怕,常在特定的场景中有些难以言喻的洞察力。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那天的太阳依旧很好,照着连绵不断的大地,好像无形的手指在弹一架巨大的钢琴,我坐在车窗旁边,看着眼前飞速闪过的一切,追忆那些曾经有过的美好时光,喝着带上车的啤酒,直到眼眶中渗出一层水雾样的薄幕,才将眼睛勉强闭住,旁若无人地打起盹儿来…火车向前行驶的时候像极了摇篮,几乎任何人都会有那样一种愿意去睡觉的感觉吧。火车缓缓地停止,究竟停在了什么地方,不晓得,总之仍不是脑中那个地方,睡眼惺忪地看了下周围的一切,对面的中年妇女人就拉着家常,只是声音略微小了些,讲了一下午的话,估计也累了,唯一的便是我左边的大叔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个粉色着装的崭新面容,但,确实不怎么陌生。
我迟疑低沉地问了句:“请问,这里是哪里?”
她也简洁明快地回答道:“胶州”
“你在那个地方上学?”
“蓝村的一个学校”
“蓝色的村庄,一定充满了忧伤,那学些什么呢?”
她象征性的苦笑一下,继而说道:“是关于空乘方面的,平常学些礼仪,很是无聊”
“哦,那将来可能会在哪趟航班上再次碰到哦”
她孩子般地莞尔一笑,习惯性地拿出自己的手机,低下头,看着闪动的屏幕,恬淡地回了句:“但愿吧”
随后,便是一段短暂而不可琢磨的沉默,恩?她竟然对我审问般地提问并不反感,究竟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儿呢?我有种奇怪的预感,我们彼此的天性告诉我们不应如此,这次相遇似乎是无数次必然才造成的偶然。
“你一直戴着耳机,让我很是好奇,可否,看一下你的音乐列表?”我近乎颤抖而恳切地说,她竟不怀疑的将手机递给我,她手的温度好像日光同冰层结合的温度,我的心脏砰砰地看着那些歌名,这些歌不是其它,绝大部分竟是我整个晚上都在单曲循环的,那一刻,我觉着自己摔进了一个怪圈…我愣愣地看着她清澈如天空的眸子,动情的对她说:“你知道吗?这些歌我竟然都熟悉地可怕,有些歌甚至病态地循环过二十四小时,看来….”她似乎知道了我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她及耳边开心忘情地微笑着,她用纤细白皙的手指指着一首歌的名字低声对我说:“知道吗?这首歌来自于一部电影,电影很好看,…”,我兴奋地回答道:“恩,有些印象呢,有时间一定重温一次”
“对了,火车上其实有时候蛮无聊的,恰好有些书,我们不如一起看?”
她动情地眨了眨她可爱的眼睛,轻声对我说“恩,平日里看一点,但不太多,不过是些通俗的言情小说而已,是在不值一提”
我顺手拿出耳机,一只手递到她的手里,说:“看书的时候有音乐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书会刹那间变成栩栩如生地唯美电影哦”,说罢,给了她本《莎士比亚文集》,自己则选了本凯鲁.亚克《在路上》,听着那些熟悉的歌阅读起来,此时我们没有了话语,但似乎更加温馨了些,我偷偷瞥了一眼她看书的专注深情,真像四月里的松鼠般可爱,那时,我真想抚摸她的脸庞和发丝,但我忽然间觉着对于这样一种神圣的完美时刻来说这似乎是种亵渎,在车厢里的灯光下,我们将头一同探进了纸上那个奇异的世界,这本身就是某种奇迹?不是吗?那一刻,我们的内在忽然被紧紧地锁在了一起,好像提前在某个未知的时间里设置好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