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的一个朋友站在阳台,醉醺醺地跟我说:“呃······我现在的处境不好。”
他顿在原地,看着我,像是个溺水的娃娃在绝望的湖底呼救。
我问:“怎么个不好法儿?”
“很想死。” 他冷冷地看向别处,毫不犹豫地说······
在说起这段发生在很久前的对话之前,我想先谈谈我们正遭遇的处境。
关于我们的处境,有一个再明朗不过的事实——非得在混沌与不安中抵抗着痛苦往前,除此之外,别无它路。
我曾经妄图用自己的看法试图改变许多人的内部世界,无一例外的是,这一切的努力几乎全部以失败告终。
有的人认为我在以交流的名义强行“思想灌输”之类的勾当,另一些人则就是不喜欢,或者确切来说,是不认同。
后来,我学乖了,毕竟当初的自己年少多轻狂,看书虽多,可讲起问题来,也多有拾人牙慧以借花献佛之嫌。
在我的高中同学中,有一个以“南下打工”为当时人生之终极理想的人,根据我已过时年里积淀下的浅显的人生经验:但凡未曾在青春期同父辈、外界或是世俗爆发过激烈矛盾的孩子们,他们的叛逆期总会在自己的内部发生——在这一点上,我同我的那位同学倒是相似地很。
有一天,学校放假,他在宿舍的阳台喝着啤酒,突然跟我说:“我现在的处境不好,很想死,如果我说自己想要自杀,你会怎么评价我?”
我不知道自己回答的是什么,我只知道的是:那天晚上我们俩最后以不欢而散收场。
不欢而散的原因在于——当时的我凭借着自己内心的那套思考体系,对一个忧郁的、想要自杀的酒鬼同学强行嫁接自己的世界观,并且很糟糕的是,我最后失败了。
印象里,我们之间的漫长对话是这样结束的:在我说了很多话之后,他突然笑着跟我说:“你是在给我灌输你那套吗?”
我愣了一下,像是被旁人揭开了把戏的骗子,支支吾吾地说:“我想帮你,你真死了可不好。”
然后,我就这样狼狈的姿态离开了他的精神世界。
当然最后的最后,他也没自杀。
但是我很肯定在某一段时间,当他的世界全部被黑色填充时,他强烈地渴望过死亡。
那时候,我也没做错什么,他是一个被困在套子里的人,我也是一个同样被困在套子里,我之所以被困是因为当时的我看到自由在别处,不在我这里,而他被困的原因则可从盘踞于他内部世界当中的自我防御窥得几分——在他的灵魂领域,一场黑色的叛逆风暴早已席卷已久,而死亡是他看到的唯一光线。
我一直以为,每一个人,包括我们,或早或晚,或多或少,同样都是会在内部世界出现裂缝的人。
如若当时彼此清楚这一点,那么我若以拯救者的口吻、身份插足他的世界,这无疑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不过天下的大多事情总归是奔着可控的方向去的,所以,在后来的经历当中,我寻得了自由的神力,他可能寻过死,可自然是没死成。
现在我们都成了山大的毕业生,他没南下过,倒是像鉴真和尚一样,东渡了日本,过了一年岛民的生活。
在这件事情里,我学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关于理解与认同的探讨。
在我看来,所谓的强者对弱者的说教,本质上与趁火打劫这样的勾当无异。
要知道的是,当一个人对着另一个人侃侃而谈时,语言只是充当着说教的工具,并无多大实质、能够撼动潜在威胁的力量,所以也就更谈不上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