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然从噩梦中惊醒,汗水濡湿了额发,潮热而粘腻。
她的心脏尚在剧烈的跳动,大口大口的呼吸,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眼前仿佛还残留着梦中的情形,他自高楼一跃而下,她尖声惊叫,俯身去抓,试图抓住他下跃的身体。
他仰面大笑,砰得一声掉落在地。
从她俯视的角度,她只看见一滩红色慢慢从他身体下漫延。
她就那样在尖叫中惊醒了……
她坐起来,心抽搐得厉害,顺手拿起几边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靠着床头良久,心慢慢沉静下来,黑暗中的房间慢慢清晰起来,她忍不住笑,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那样的人,大概再怎么愤怒和堕落,也不会做出自杀这样的事。
凌晨两点,她闭上眼,很多时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多了,想他孤独时是否有人可聊,想他寂寞时是否有人陪伴。而其实,他游戏、应酬、玩乐,样样比她好,过得比她开心多了。
之所以会做那样的梦,那是因为最后一次争吵,他在愤怒之中,猛地推开了玻璃窗。
十楼的窗外车水马龙,远处高楼林立,他站在窗边冷冷道:“你是想逼死我吗?想让我从这里跳下去吗?是不是我跳下去,你就会放过我了?”
她在愤怒之中,冷笑:“你跳啊,你有胆就跳啊。”挑衅得抬高下巴,带着神经质的激动,“你跳,我大不了也一起跳。”
他因她的话,而愤怒,冷笑:“神经病,你是不是神经病了?你看看你变成什么样了?”
“我变成什么样?我变成什么样还不是你逼的?你去应酬去嫖,你怎么这么恶心?你是男人吗?”她语气尖利,带着嘲讽和不屑。
他再一次无声了,愤怒而又无奈得转过身,那一刻,真的突然想就这样跳下去。
“我们分手吧。”
她明明眼泪决堤,却仰着头,盯着他冷漠的背影,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
“好,你说得分手。分手,你让我恶心,知道不?连锋,你真特马让我恶心。”她愤怒喊完这句话,清晰看见他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她决然得退出了房间。
甚至连一刻都待不下去。
她爱了五年的男人,满怀憧憬想着要走向婚礼的男人,满目全非。
爱情啊,真是讽刺,她卑微而委屈,每一次期望他的温柔,却总是败在他的绝情之下。
她的那些朋友,人人都劝她分,她却总想起当初两个人相爱时的美好,她爱这个男人,从骨子里热爱。她也曾想过分手,但只是一个星期不联系,她就受不了。
那种想念如蚁噬骨,而他每次也不会超过两天就来找她。
她当时还窃喜,只以为他也是想念,现在想来,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
你看,如今分手两年,开始未删联系人,偶尔他会发个信息过来。到后来,为让自己死心,她彻底删了所有的联系方式,他也从此音讯全无,再无联系。
男人若想找你,不管你在哪里,他都会找到你。只是找和不找而已。
两年时间,面目全非,看清一个男人的本质,大约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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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里,忽明忽暗的光,照亮了连锋略显憔悴的脸。
他凝视着黑暗,似乎又看见那张白净小巧的脸。
他想,他这是怎么了?说分手的是他,说不联系的是他,牵肠挂肚的也是他。
这已经是第几次失眠了。
他明明感觉自己已经不爱了,五年时间内,他看着她从一个温婉可爱的女子,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女人。每一次见面,不是翻他手机,就是话里试探。
他工作是很忙,但是忙也是为了赚钱,他从未想过要离开她,当然,若说到娶她,他暂时也没有想。
因为他太忙了,而忙碌之中,所赚的钱却不多,也是让他无奈的。
男人呢,最痛恨的就是事业一事无成。
他今年三十岁了,如果说三十而立,他大约是最失败的,存款不超过四位数,房子有心无力。他自嘲得一笑,当初满怀希望来到大城市打拼,后来才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两年前跟钱然分手,分手那一刻,他的确是觉得解脱了。
他甚至在想,终于不用再去想这个女人了,他真是受够了。
他甚至想他应该从头开始,再去谈一场恋爱。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新的恋情的?好像是一年前,他急于摆脱钱然的影子,于是在同事里看到了个妹子,他就主动去追了。
那妹子其实挺好,性格也好,他想,钱然刚开始那会,性格也好。爱笑,整天冲他笑,笑完了就偏过头突然亲他一口。
他那个时候在跟那妹子约会的时候,一直在想,她为什么不突然亲他一口呢?
他不太习惯骗人,所以交往了一段时间,那妹子问他前女友的事,他就说了。妹子问他为什么分手?
他说因为他们没感情了,妹子不信。他就笑。
本来他觉得一切挺好,他有了新恋情,心情愉快,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妹子有一天突然说要看他手机。
她带着试探,又好奇,问他:“你前女友长什么样?我看看。”
他的心情在那一刻变得格外糟糕,他忍不住就想到了钱然,这才多久,她也像钱然那样想翻他手机了。他淡淡道:“早删了,没什么可看的。”妹子瞅着他,他发现妹子这双眼,没有钱然的眼睛大。钱然的眼睛又圆又大,眼珠漆黑如墨,歪头盯着你瞧的时候,俏皮又可爱,然后他就会忍不住乖乖得把手机递过去,一边不耐烦得嘀咕:“都是客户聊天,又没什么。”
但是现在,他却很不耐烦,前女友,前女友,真特马烦,就只会说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