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真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形形色色的人从我的门前经过。有几个身影他们总不能让我像对待普通人那样淡漠。
最早是一个男人,他头发渐已花白,每天腋下夹着一根如拐的小木棍,头上常年一顶破帽,身上一件印有“某某味精”字样的蓝色大褂子还算利索,微卷的头发过耳圈塞在帽檐下,没有胡须。他并不是每天出现,出现必会在我的门前逗留,因为我和邻居的门前会有很多烟头,他总是安静地捡拾地上的烟头去抽,他没有犀利哥的范,他一直微笑着。
我一眼就认出他是“老帽”!中午街面上的人非常稀少,开店的老板们大多也回家吃饭去了,他经过我的门前,我的心多少有些恐慌,我怕他地突然袭击!
早在我十来岁的时候就听说了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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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正是青春年少的好儿郎,却早早的失去双亲,就在我们乡的砖窑厂打工,与同厂的一位姑娘悄悄地自由恋爱了。姑娘的父母并不知情,他几次央求姑娘带他见家长都被她婉言谢绝。
那一天,他打听到姑娘的地址,就买了两包白糖,两瓶罐头登门去提亲,结果被姑娘的父母打骂出门,两瓶罐头两包白糖被姑娘的母亲摔得粉碎!
第二天,他又备好同样的礼物登门。这一次,他什么也没说,就一直跪在姑娘家门口。因为第一次的闹场同村子人都认出了他,这天好多闲人都嘻哈着,集在姑娘的门前看热闹。
姑娘的家人一看自己家被全村人看笑话,姑娘家的名声更被他闹毁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姑娘的兄弟拿起铁锨就要去砍他,好赖被姑娘死死地抱着拖住;姑娘的老父亲从牛圈拿来一条长鞭,狠狠地抽在他的身上!正在八月节前夕,衣着单薄的他皮开肉绽,但他依然跪地不起!姑娘家的人更是上火,姑娘眼看再拖不住自家兄弟,她忽然放下紧抓兄弟的手,两步走到他的身边,狠狠地抽了他几个耳光,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野种,无父无母的狗杂种!懒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你也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狗德信!”
顿时,全场的人都愣住了。姑娘家的人自然的也放下手里的家伙,村民们都干巴个眼等着他的反应。
但见他原本低垂等死的头忽然举起,但他依然那样跪着,他痛苦惊诧的眼神,想要从姑娘的眼睛里寻出一点偷偷的安慰!但是姑娘却忽然转身冲出去,拿来一把大扫把,她疯狂地冲着他扑打:“滚,快滚!你个狗杂种,这辈子我都不想见到你!快滚!”
围着看热闹的人,无不啧啧叹息:“可怜的人,生错了心哦!”
“哈哈哈!我滚我滚,我是狗杂种,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滚得远远的,远远的,哈哈哈……我是狗娘养的……”他忽然在姑娘的扫把底下发狂,眼中的泪水随着狂笑的脸,被悄然抖落在血迹斑斑的衣领。
除了他,所有人都是静止的,只见他狂笑着缓缓地从地上爬起,缓缓地向外转身,缓缓地向远处迈着沉重的步子。鸦雀的人群中一把扫帚在悄悄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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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他再不归家,昼夜露宿田间地头。那时我们小孩子见了他就像见了魔鬼一样恐惧,大人们惩罚不听话的孩子就说:“再不听话老帽就来了!”对于“老帽”一词,孩提时代并不理解,无由得心中恐慌,就得乖乖听大人的话。
多年过去,并没有听说他攻击过谁,如今他经常安静地出现在菜市场附近,只是他别样的微笑常常使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