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么早就醒啦。”我被她拍动翅膀的声音吵醒,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你不知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吗,懒虫,小心我把你吃掉!”
她吓人的样子有几分可爱,为了不被她吃掉,我一咕噜爬了起来。
“原来你的卧室是这样啊,乱糟糟的,鸟窝都比这整洁。”
“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的鸟窝啊。”
“切。”她又装出一脸不屑的表情。
她又飞落在我的书桌上,兴致盎然地翻看着我的作业本。
“奇奇怪怪,你写的都是啥,像虫子一样,歪歪扭扭,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那是汉字。哈哈,你只会说人话,但是看不懂文字吗?”
“谁说我看不懂,明明是你写得太丑了。”她总有理由把自己的劣势转化为别人的过错,可谁叫她是一只可爱的小鸟呢,她有这个特权。
“这个我知道,你画的是大树对吧?”她又对我的美术作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是啊,画的怎样?”
“差劲!树上怎能没有鸟?”
“我没画过鸟啊。”
“那你现在就画,我可以做你的模特。”
“真的可以吗?”
“快画啦!”
于是天还没亮,我竟然在一只鸟的强烈要求下,发奋刻苦地修改起了...嗯...美术作业...我已经能够想象出美术老师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在她严格监督和严厉审核下,经过多次修改和反复打磨,我照着她的小模样,在树上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鸟儿,她也对此表示相当满意。
随后,我俩的第一次合作,在愉快而友好的氛围中,被一阵敲门声打破了。
老妈一把拧开房门说:“都几点了,怎么还不起床?不怕上学迟到啦。”
惨了,我画得太入神一时忘了时间。
老妈见我正趴在桌上奋笔疾书,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估计她也没想到我会这么早起床学习。
我转过头,一脸尴尬地看向老妈。脑子里想的倒不是上学迟不迟到的事,而是怕她发现那只鸟。
“呀,屋里怎么有一只鸟?”老妈还是发现了她。
我当时一紧张,说出了那句能把自己蠢哭的话,我对鸟儿说:“这、这是我妈,快叫阿姨。”
好在鸟儿有鸟儿的智慧,她灵机一动,佯装撞向玻璃。
“说什么胡话呢?怕是昨天为了避雨误闯进来的,你快打开窗子,放它出去。”老妈说。
“哦,对对对。”我连忙顺水推舟,开窗放她飞了出去。
一场遭遇战有惊无险地化解了。
后来我夸她说:“还好你机智,我都语无伦次了。要是你真的叫了‘阿姨’,我妈恐怕会吓晕过去的。”
“我有那么吓人吗?说不定你妈会像你一样喜欢上我呢。”
“谁喜欢你啦。我只是担心你。”我似乎又有些语无伦次。
“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我出声了,其他人听见的也还是鸟鸣,每一只鸟都只对懂她的人说他能懂的话。”
我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但是我知道,我对她而言应该是一种特别的存在。
6
我和那只古灵精怪的鸟儿做了好几年邻居。
可时间却推着我向前走,小小的家乡终究满足不了我的成长,我不得不离开这里,去一个遥远的城市读大学。
“跟我一起走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问她。
“我曾经飞过千山万水,越过钢筋水泥,南边的沧海,北边的群山,高处的云,低处的风,我都看过了。外面的世界我早就看够了,现在我只想呆在这里,哪儿也不去。”我才发现,自己从没了解过她的过往,也从没听她这般严肃正经地说话。
我沉默着。
“倒是你,应该出去看看,一直呆在这里就成了傻子啦,我可不想和一个傻子做朋友。去吧,去吧,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去把有趣的故事带回来说给我听。”
那年夏天,阳光烂灿,风轻云淡。窗前的香樟树摇曳着身姿,每一片叶子似乎都在对我挥手,树上传来婉转的鸟鸣。我离开了这里。
外面的世界。
真的很精彩。
我就像是一个旅人,刚刚熟悉了一片树林,却又闯入一片更大的原始森林。
初入大学的我还带着几分稚气,但是后来,我开始真正感受着大学里弥漫着荷尔蒙的自由。我加入各式各样的社团,结交形形色色的朋友。
大学里总不乏三五个喜欢带节奏的哥们儿,拉着我一起进出各种娱乐场所。就这样,我成了网吧、酒吧、歌舞厅,以及各类烧烤摊点的常客。我总是和一帮兄弟喝着啤酒撸着串儿,看见街边走过的衣着暴露的女子总不忘调侃一番。
酒后微醺,我对朋友们说出了我的秘密,我说我认识一只会说多种语言、多才多艺的鸟儿。他们狂笑不止,说我读书读傻了。他们说:“趁着年轻,就要喝醉烈的美酒,交最野的朋友,要活在当下!那什么说人话的鸟,都是些不现实的白日梦,就让它见鬼去吧。来,大口喝酒。”
又一杯酒下肚,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认识一只会说话的鸟儿。该不会真的是我读书读傻了,幻想出来的吧。我眯着眼看着熙攘的人群和来往的车流,眼里跳动着一丝迷离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