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那时候天天哭,直到看见孩子才有了笑意。
他们给孩子起名叫刘玥,一个王字旁,一个月亮的月。没什么特殊含义,只是找风水师测的。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这孩子活不成,但她奇迹般的长大。我一直认为,拼命想让孩子活下去的人不是她自己,而是孩子的父母和祖父母。
孩子长大了,但过的不算顺利。
刘玥四岁那年,阿文在刘东的手机店里发现了一个女人,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女人。
店里的床乱糟糟的,站在阿文面前的是自己的丈夫和一个陌生女人。
“你怎么来了?”刘东颤抖着问。
阿文没说话,把手里杯子摔在地上,带着刘玥就走,一边走一边哭。
阿文哭着回到家,收拾行李,回了娘家,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孩子坐在车子前面问阿文为什么哭,阿文不说话,孩子就跟她一起哭。
他们离婚了,阿文说什么也不让刘东带孩子。于是在这场失败的婚姻里,临了临了,阿文除了孩子什么也没捞着。
小时候,刘玥一直被人说,你爸爸不会回来了,并且在惨淡的童年里明白自己父母离婚的事实。然而这些,阿文都不知道,她不得不承认,她没能给孩子好的生活。
刘玥吃多了西红柿舌头就疼,但她偏偏爱吃,还趁着阿文不在的时候吃。
刘玥还喜欢爬梯子,爬到平房上玩,一个不注意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头上鼓了个大包。
那年北京终于开了奥运会,一首《北京欢迎你》响彻大江南北,阿文去了外省打工,一去就是几个月。
刘玥过生日那天,刘东买了个生日蛋糕,靠惯性甩到了平房上。阿文回到娘家,发现孩子在吃着摔碎了的蛋糕,问出来蛋糕是刘东给的,把孩子骂了一通,到最后孩子哭着咽下了蛋糕,阿文也一肚子气。
阿文回来住了两天,每天晚上都哭很久。
刘东给阿文发短信,一天好几条,内容无非就是“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之类,而阿文也回复他“对不起没有用”这样的话。
日子持续了很久,第二年,他们同居了。
似乎女人总很容易原谅出轨的男人,阿文也是这样。
他们在市里租了房子,阿文找了份银行前台的工作,刘东便每天躺在床上对着电脑,和各种各样的女人聊天。
这些阿文都不知道。
直到孩子该上一年级的时候,他们搬去了镇子里阿武的婚房里。
阿武的命运也没那么好,二十岁那年骑着摩托被货车撞了,飞到树上戳瞎了左眼,下巴留了条疤,半张脸都毁了,输血的时候染上了血液病。
三十四岁那年终于结了婚,对方是个比自己大三岁的离婚女人。
阿武迟迟不愿意去新房子里住,阿文便以姐姐的名义住了进去。
好在孩子学业很好,第一次考试拿了满分,往后小学的几年也是尖子生,这大概是阿文人生里唯一一个算得上骄傲的事情。
刘玥五年级那年,二胎政策放开,阿文和刘东复婚了,为了再要一个孩子。
过了段时间,试纸上出现两条杠,阿文开始孕育新的生命。
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孩子不小心流掉了。医生对阿文说“你内壁太薄,必须养一年才能再要”。
这段时间里,刘东的车子载过无数个女人,也在车子里遗留下避孕套,也成功被阿文发现。每一次阿文都选择原谅,希望有一天他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刘玥上初中的时候,阿文去开家长会,看到了那个自己初中时候的班主任。
他变瘦了,戴眼镜了,头发也少了。以前像个小日本,现在像是国民党。
阿文对孩子说,“那是我以前的老师”。
“那你去打个招呼呀。”刘玥说。
阿文不去,说什么也不去。
这往后刘玥的成绩全区数一数二,阿文跟人聊天的时候也有了谈资。
后来,阿文开始第二次备孕,刘东的生意蒸蒸日上日益兴隆,她觉得,这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但其实,人生只会苦上加苦。
过了八个多月,孩子剖腹产顺利出生,是个男孩。四十岁的阿文已经是高龄产妇,医生叮嘱说一定要好好休息。
刘东找来了月嫂照顾阿文母子,生活这样子还算安稳的过了一年。阿文一心扑在了孩子身上,辞去了工作,每天逗孩子笑,给孩子一把屎一把尿带大。
一开始,儿子总是吐奶,黄疸也褪的慢,阿文提心吊胆,总怕孩子有什么病。后来儿子长大了一点,会叫“爸爸妈妈”,阿文的心也就放下了。
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大概会很平安顺利地长大成人。
二零一七年,刘玥成绩突然下降,确诊了重度抑郁症,阿文在客厅坐了一整晚。
“你说你,怎么会得这个病啊?”
阿文皱着眉头,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对哭着的刘玥说话。
刘东删掉了手机里和一个女人的聊天记录,抽了支南京,吐出一个个烟圈。
空气变得特别安静,孩子开始哇哇大哭。
一声,两声,打破了寂静。
-5-刘玥开始吃药,每个月光药钱都要上千,跑遍了各种心理诊所找遍了各个心理咨询师,最后还是决定在家休学吃药。
阿文已经不指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