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东，这个问题你回答一下。”
言东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就看到黑板前的老师一脸严厉地指着他。
糟了，怎么又睡过去了！
“噌”地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翻找着书本，却发现这节课的书根本就没带。
“给我站到讲台边来！”随着老师的一句厉喝，言东垂头丧气一步一挪地站到了讲台边。
“来，言桑。”老师的语气忽然变得异常柔和，笑眯眯地看向了一个同学：“你来说说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言桑扶了扶眼镜，站起身来对答如流。
言东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看到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让言桑坐下来之后，说：“大家看看，亲兄弟，吃一样、住一样、相同的学校、相同的班级，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言东用手指掏了掏耳朵，这话似乎是自己从小听到大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随着底下同学的哄堂大笑，老师又继续循循善诱：“学习是靠我们自己的，不能怪环境，大家学习是为了自己，明白了吗？”
大家稀稀拉拉地回答：“明—白—了——”
随着下课铃响起，言东看了言桑一眼，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又继续趴了起来。
那边那个隔得他有些远的戴眼镜的男生，是他哥，亲哥，他们的名字也是他爸起的“东隅已逝，桑榆非晚”。他俩从小一起长大，人人都说他俩长得像，但是言东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高大威猛，他哥却是又白又瘦像只白斩鸡，听老妈说，哥小时候得了一种什么病，所以身体比一般人要弱一些。
但是身体弱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妨碍他哥变成学霸。
而自己悲惨的人生，也是从幼儿园开始，就是用来做反面教材的比较，常常听到隔壁打孩子就是说：“你看言家老二就是个坏孩子，你要向言家老大学习啊。”
直到现在进入社会了，也是一样。
自己没考起大学，就早早参加了工作，而哥哥却如愿以偿进了名牌大学，成了整个家庭的骄傲。
也是从哥哥考上大学之后，他就自己搬出来住了，他在一家小小的设计公司做学徒，一个月的收入生活总是够了。
一连几年，言东都没有回过家，偶尔几通电话表示自己过得很好，也经常会听到爸妈赞扬他哥的话语，随着他打回家的电话越来越少，终于可以不用再忍受那种非人的精神折磨了，他受够了，难道他这辈子一直要活他哥的阴影之下？
言东舒了一口气，在自己的被子里滚了几滚，这休假的一天睡到自然醒真是再舒服不过的事情。
“叮——”手机响起，言东眯着眼睛摸向了床头柜。
“快来公司，来了个大客户！”老板的声音咆哮而至，震得他耳朵疼，他强打精神，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出刚睡醒的气质：“好的，老板，马上就到。”
这休假还要去上班，又不给工资的，早知道就不接那个电话了。
言东叹了口气，还是默默起床刷牙洗脸，没办法，这进入社会就是这样，为了赚钱，都得忍着。
随意抓了套衣服，便匆匆到了公司。
VIP客户接待区坐着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人，看到言东推门进来，转头皱着眉对一边的老板说：“刘总，这就是你们的设计师？”
言东一愣，今天他穿着一身蓝色的T恤，领口皱皱巴巴，这是昨天没洗的衣服，怎么被自己穿来了？头发似乎也急急忙忙地没有梳，言东用手指理了理头发笑着对中年人说：“老板好，设计师都是不修边幅的，理解就好理解就好。”
中年人目光将信将疑点点头，推过来一个户型图，说：“你给我出个方案吧。”
言东拿过那个户型图，那是套独栋的别墅，加两层地下室和一层天台，一共六层。
壕啊！
言东仿佛看到了人民币在向他招手。
正当言东想要激情澎湃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构思时，中年男人对着旁边的人说话了：“刘总啊，我们是熟人，我这房子以后也不打算换了，我很重视，你们搞个设计团队给我吧，每个人出个方案，我挑一挑。”
言东愣了，他这意思是，不信任自己？怀疑自己的能力？
“不是，老板，我在这工作岗位上坐了六年了，资深啊，没必要团队吧。”言东上前搭话，希望能够改变中年人的主意。
中年人没理他，而是看向旁边的刘总。
为了成这个单，刘总拍板说给他一个设计团队。
可哪来的设计团队？这公司小得，加上保洁阿姨也才五个人，还有两个是业务员。
第二天，言东眼皮从早上就一直跳，一整天都心绪不宁，到了下班时间，正收拾着东西想着早点回去睡觉的时候，刘老板一脸笑嘻嘻地推开设计室的门进来：“小东，今天晚饭带你去见个大神，这个大客户你们两个一起做。”
听到有饭吃，言东立刻笑着收拾着电脑，跟着老板来到了餐厅。
正在慷慨激昂地点菜环节，包厢推门进来一个人，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头发微长，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正笑着看着他。
“不好意思，堵车来晚了。”那人一来就坐在了言东旁边。
言东眼皮跳得更厉害，心也跟着砰砰地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来，小东，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H大学设计系的高材生言桑，能够屈尊降贵来我们这种小公司，真是我们的福气啊。”老板很是热情。
一顿饭吃得惊心动魄，言东闷头吃菜，可到言桑夹菜的时候他又不敢转桌子，那一桌子的菜，吃到嘴里什么味都没有。
“小言啊，刚刚我才觉得，你的名字和小东的很像啊。”老板可能是后知后觉，也可能是在套近乎，反正言东觉得头皮一炸。
我都这么努力地想表现没有存在感了，你为什么又CUE我？
“啊？我说我和小东是兄弟，刘总您相信吗？”言桑笑着回答。
“那肯定相信，小东有你这么能干的兄弟，那真是福气啊，哈哈哈。”刘总打着哈哈。
言东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明天就去交辞职报告算了。
吃过饭，老板提议去K歌，言东从来都是只听不唱的，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帮妹子，一个一人地都直往言桑的怀里扑。
言东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这涝的涝死，旱的旱死，仿佛他哥只要一出现，他如星河般的光芒都被掩盖在他哥的朗朗月辉之下，又像一个凡人和神仙的天堑，不，是凡人与妖怪的差别。
他更加坚定了明天辞职的想法，什么大客户，老资不要了！
散了之后，老板殷勤安排言桑：“小言啊，你喝了酒，还是不要开车回去吧，要不叫出租？”
言桑摆摆手，一把抓住想要逃的言东，对老板说：“没事，刘总，小东是我兄弟，他会安排好我的，放心吧。”
言东惊叹他哥的手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好像他印象中瘦瘦弱弱的哥哥应该是手无缚鸡之力才是，他几乎是被半推半拉着进了出租车，然后再是被半推半拉着进了一间公寓。
一进房门，言东就被他哥堵在了墙上，言桑似乎喝了些酒，眼睛有些泛红：“终于找到你了，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那什么……”言东讪讪笑着：“我一直在这家公司啊，爸妈都知道的，躲什么啊？”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回家？”言桑突然提高了声音，震得言东愣了愣。
“我没……”
还没等言东说完，便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的声音犹如在呓语：“东东，我好想你……”
那声音吹得耳边一热，酥酥麻麻痒得直难受。
还没等言东把人推开，就感觉到一处柔软轻咬着自己的耳朵，然后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嘭”地一声，言东只觉得脑子里面有什么东西炸了，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慌忙一把将言桑推开：“那什么，哥，你到家了，我就回去了。”
说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打开房门，跑出了门去。
清凉的夜风让言东渐渐冷静下来，待回想起刚才的事情，先不说他哥说想他什么的是什么情况，毕竟他哥从小就没有表现出对他亲密的样子。
让言东最要命的，就是听到他哥咬耳朵他之后自己的反应，那从后脑勺一路燃到尾椎骨的火花带闪电是什么情况？还有现在自己的半边耳朵还是滚烫的啊！
搞不好了，明天非得辞职不可！
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按了进门开关，灯却不亮。
停电了？
正想着，房东的电话应声而至：“小东啊，这个月的房租加水电费你什么时候交啊，都拖了两三天了，我这么便宜租给你的，你再拖，后面等着租的人多得是呢，不行就早点搬吧……”
“没有没有，过两天发工资一定给你，一定。”言东小心翼翼地回应着，点头哈腰的。
挂了电话，言东陷入了沉思，这为了钱都能点头哈腰的装孙子，被他哥用来做对比怎么了？反正这个大客户老板同意是平半分的，总不能让这么多钱飞了吧，没钱，怎么交房租啊，他可不想露宿街头。
言东叹了口气，英雄也得为五斗米折腰啊。
一大早来到公司，面无表情地看着老板热情地把言桑安排进了他的设计室，废话，公司就一个设计室，他哥不坐那坐哪？
言桑似乎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一整天，他都在埋头赶着方案，言东时不时瞟他一眼，一会出去倒水，一会出去上厕所。
几次之后，言桑终于抬起头来：“你屁股是尖的？”
？言东一阵莫名。
“坐都坐不住，工作怎么做得好！”言桑丢了一句话，又埋头做起事情来。
言东头上青筋暴起，非常想狠狠地回敬，但是看到他哥那专心致志的模样，想了想，算了，他也确实没说错。
这六年来，如果自己真的专心去学，也不至于一直混在这小公司了。
学霸就是学霸，到了下午下班时间，原本设计合同上定的七天出来的方案，言桑一天就做完了，而且还做了精美的PPT，阐述了设计概念。
东西交到老板手上的时候，老板眉开眼笑，直说：“高材生就是不一样啊，以后公司有了你，什么大客户都跑不掉。”
言桑扶了扶眼镜，谦虚道：“哪里，还是小东帮了许多忙。”
言东在一旁愣住了，如果自己没记错，他可是摸鱼摸了一整天，看视频打游戏手机都快没电了。
老板听到后更开心了，直对言东说：“就是嘛，做事有氛围的，共同努力才能进步，加油！”
老板的毒鸡汤灌得言东直反胃，但也只能面上笑着说感谢老板机会，感谢老板栽培。
感谢你快点发工资才是真的。
下班正收拾东西，言桑过来了：“晚上去我那吧。”
言东一愣。
“你那又没电，没水洗澡吧。”言桑凉凉开口。
卧槽，这老妖怪竟然在查我？
看着言东惊恐的眼神，言桑推了推眼镜：“你早上没换衣服，身上还带着昨天的酒味，这天气不洗澡，只能是没水，而且还没刮胡子，应该是电动剃须刀也没电了吧？”
看着言东逐渐睁大的眼睛，言桑笑了：“昨天晚上发生那种事情，你还不辞职躲开我，肯定是缺钱。”
言东心里无数个卧槽，原来这老妖怪昨晚上的事情都记得！
听着流水的哗哗声，言东在浴室里发愣，他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跟着这老妖怪就进了他的房子了。
没错，自己只是想来蹭个澡的。
现在在他眼里，他哥不是哥，而是个吸血的妖怪，想起昨天昨上自己那奇怪的感觉，他哥让人望而生畏，却又迷之诱惑。
诱惑个屁！言东给了自己一巴掌，一起光屁股从小看到大的，诱惑什么？他还是个男的！
“洗好了吗？”言桑的敲门声传来：“怎么这么久。”
“好了好了。”言东抹了一把脸，关了水慌慌张张找着浴巾，却发现浴室里什么也没有。
门外传来言桑带着笑意的声音：“要浴巾吗？”
接着，一个推门而入的声音。
卧槽，浴室门怎么锁不上？
言东赶忙抱住了自己，上遮下遮，哪里都遮不全，最后只得两手全遮在下面。
而言桑却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在言东惊讶的目光中自顾自地脱起了衣服，自顾自在打开水龙头，自顾自地洗起了澡。
水流顺着言桑的脖颈流过起伏的胸肌、腹肌，再没入隐秘处，言东看得呆了呆，这老妖怪的身材什么时候这么好的？要什么有什么的，他记得他哥以前可是个瘦瘦弱弱的白斩鸡啊。
“看够了没？”言桑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言东“唰”地一下立刻夹着腿，飞也似地夺门而出。
正在穿衣服，言桑就出来了，他松松地在腰上围了条浴巾，头发还是湿的，不戴眼镜的样子，和之前的气质不太一样，凌厉的眼神，好看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言东觉得他哥与自己一点也不像。
“东东……”言桑欺身上前，言东往后缩了缩，就被言桑扑倒在了床上。
言桑的双手撑在言东两侧，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珠，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言东大气也不敢出，虽然做设计这一行，他也知道这些或者那些事情，男人与男人好像也可以，但是，这眼前的是他的亲哥啊，这……
这搞不好了啊！
言东做出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哥，你……”
话还没说话，言桑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轻轻的：“不要叫我哥，我本来，就不是你亲哥。”
言东的脑子立刻就当机了，他说什么？
言桑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温柔：“你确实有个孪生哥哥，原本的言桑在出生的时候就因为体质弱，不到六个月就死掉了，而我，是领回来的。”
“从小，我就很喜欢你，可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我，所以我只能努力做到最好，成为每个人都喜欢的孩子，这样，你也会喜欢我了吧。”
言桑轻轻地说着，头发上的水珠一滴一滴，滴在了言东的脸上，进了言东的眼睛。
“我一直以为我的喜欢，是兄弟之间的，所以，我只能走在最前面，让你能够一直注视我，可这一次，我回家为老妈献血，才知道我不是亲生的。”
言东蓦地睁大了眼睛，惊慌道：“老妈……老妈怎么了？”
“你不回家，你怎么会知道，老妈得了再生障碍性贫血，她一直都在瞒着你。”言桑的声音很轻。
言东如晴天霹雳，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言桑死死压在了身下。
言桑伏下身子，在言东的嘴唇上亲了亲，浓重的鼻息传来，言东只觉得全身像掉进了冰水里，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言桑紧紧抱住了他：“我感谢老妈没有瞒着我，让我终于可以知道真相，让我也终于能够真实地面对你。”
言东讷讷地被言桑抱在怀里亲吻时，耳边像有风声呼啸，又好像眼前开起了大朵大朵金色的花，脑子里一片空白之时，突然十分怀念那个什么都讨厌、什么都盖过自己的哥哥。
言东痛苦地回想，那个哥哥，快还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