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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上午，蓝天大学校园虽然比往日安静，图书馆内却是人头涌动，热闹非常。
谢雨桐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等着卓然的到来。“要是翟心姐也能来就好了。明明是她约的是我和卓律师……所以今天只有我和卓律师……”虽然图书馆刚开门不久，但人已经非常多了。她开始担心一会能否顺利找到卓然。她决定先给卓然发个信息，说自己已经到了吧。发完短信，她一边等待卓然的回应，一边在书柜间查找所需的资料。
律师考试所需的资料非常专业，都放在角落里的几个大书柜中。上学的时候她不知来了多少次，这里已经是整个图书馆中她最熟悉的地方之一了。“啊，找到了，果然借的人不多呢。”但她很快发现，要找的那本《法考真题全攻略》在书架的最高处。一个似乎要非常努力才能够得到的微妙位置。她踮起脚，正尝试着把它拿下来，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温暖又有些熟悉的气息。不等她回头去看，那本书便被一双修长的手拿了下去。
“你要找的是不是这本？”一个声音响起。
“卓律师！”谢雨桐回过声，才发现拿走书的人是卓然。
“唔，《法考真题全攻略》吗？我还帮老师编修过。”“就是这个，多谢了。”
卓然微俯下身，一手支撑着书柜，一手把书递给谢雨桐。薄而好看的嘴唇扬起温柔的弧度。谢雨桐耳边传来阵阵的心跳声，却无法分辨是来自谁的。她下意识的接住那本书，带着凉意的触感让她清醒过来，才发现他们的距离极为暧昧。他的这个姿势只停顿了一瞬，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谢雨桐的错觉。
“等很久了吗？收到你的短信，就来这边找你了。”卓然问道。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到，一直以为你还没来……”“周末人多，我担心会没位置，就提前到了。”“还是卓律师考虑周到。”“不是工作时间，就别叫我卓律师了。”
“诶？可是……”“今天我的身份不是律师。而且在这里，我算是你的……你的学长。所以，叫卓然就好了。”“卓律……卓然，翟心姐早上打电话说她有事来不了，让我们先复习。”
“嗯，我知道，她又……算了，走吧，不管她了。”卓然带谢雨桐向座位走去，修长挺拔的背影为她遮挡着有些刺目的日光。——和平时的他一样可靠。
卓然选择的位置在靠窗的阅读区。落座不久，谢雨桐便很快投入到了学习中。相对于高级律师考试那不足1%的通过率，中级考试要相对简单。但10%以下的通过率依然将很多人拒之门外。很快谢雨桐便遇到了几个难题，想起翟心的话，就主动请教卓然。
“卓然，给我讲讲这道题好吗？”直接叫对方的名字，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啊。
“嗯？我看看。”卓然拿过书仔细阅读着题目，不过片刻就有了思路。他拿起笔，将题干的重点一一标注了出来。修长的手指轻点着案例中的信息，他清晰又优雅的声音缓缓流入谢雨桐的耳中。
谢雨桐循着他的声音投入到思考中，时而抬抬眼，就能捕抓到他淡蓝色的温柔目光。“怎么样，明白了吗？”卓然问道。
“你都讲的这么清楚了，我要是还不会，那也太笨了。这题好难的，你看标了五星呢。你居然这么快就分析出来了，真是太厉害了。”谢雨桐崇拜的说道。
“这题确实有难度，你能想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多练就会更好。”
“这才是中级律师考试，你当时是怎么考下高级证书的啊……对了，之前听翟心姐说，你博士毕业的时候就考过了中级证书。高级资质是拿到中级两年后，符合特殊晋升考试申请资格，提前考过的？”
“嗯。”“还有还有，考中级证的时候顺便还赶出两篇论文，都被知名杂志发表了？”“确实，不过质量并不好。她怎么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当时如果有时间，应该能把内容阐述的更充分吧。”
“……你知道吗？我当时为了考下初级证，可是跟舍友连着去了几个月图书馆。那些每天早起占座，复习刷题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啊。果然凡人和学神之间是有差距的。”谢雨桐沮丧的说道。
“没有那么夸张……你很优秀，要相信自己。”
感慨过卓然的传奇高律之路，他们两人又各自看起了书。谢雨桐无意间翻到参考书的封底，发现这本书的编纂人居然是她的导师。“这本书居然是安老师编的？她是我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呢。安老师在业界很有名气，你认识她吗？”她问卓然。
“嗯……”“她也教过你吗？”“我母亲。”“诶？”
“她是我母亲。”卓然无奈说道。
“你的母亲？！似乎……媒体以前报道过你的父母……但我只记得他们都是法律界的风云人物，没想到居然是我的导师……”
“母亲不喜欢张扬，我在学校读书时，虽然她是老师，却几乎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她认为我应该靠自己的努力取得成就，而非所谓‘教授儿子’的身份。你会不会觉得，有时候她……过于严苛了？”
“她看似严苛，实际非常关爱学生。我记得有次放假，室友都不在。我突然发烧，是安老师把我送到了医院，陪我直到情况好转。而且她治学严谨，知识渊博，一直都是我律师之路的引导者。”
“很高兴你能这么想。不过……下次如果不舒服，不要一个人扛着，随时告诉我。”
“啊？什么不舒服？”谢雨桐一愣问道。
“你刚才说，在宿舍发烧的事情。都毕业了，也没见你有长进。上次在家都烧迷糊了，才想起给我打电话。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记得及时告诉我。”
“卓然，我突然发现你和安老师还是挺像的。虽然在工作上要求严格，但其实非常温柔，很关心人。即便你不愿意说，我也都明白的。”
“题做完了吗？快去好好复习。”卓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说道。
“哦。”谢雨桐故意低下头钻研面前浩瀚的题海，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她偷偷抬起头，看到卓然虽然是在看书，眼中却含着难以掩藏的笑意。就知道他是在吓唬自己……他还真是老样子。
2
在卓然的指导下，这天的学习计划终于完成了。谢雨桐舒展了一下身体，抬头看面前的卓然。
此时正值深秋，天空澄碧如洗，如通透无际的镜面。阳光透过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反射进去，少了一份灼热，显得分外清朗。微风轻拂，几片黄叶盘旋如蝶，飘落在卓然身前。他目光低垂，正安静的读着面前的书。
谢雨桐不禁向前探身，想要去看清卓然手中的书名。他的声音却蓦地在头顶响起：“你……在看什么？”
谢雨桐抬起头，发现卓然正凝视着自己。湛蓝色的瞳孔含着极为温柔的笑意。她怔愣一瞬，才想起原本的问题。“那个，我是好奇你看的什么书。”
“《弩空》的最后一册。”“这个封面，难道说……是英文原版吗"42">“硬核科幻……还是英文原版……”谢雨桐惊呆了。大学时她在舍友的怂恿下买了全套，下了无数次决心要读，但只把开头看了很多遍。这就是学神的世界吗……
“怎么了？累了就出去放松一下吧。”
“好啊好啊，想喝饮料吗？就去学校里那家网红奶茶店吧。”好久没喝奶茶了！谢雨桐不禁两眼放光，之前的低落也一扫而空。“我请你。”
“好。”
秋天的风裹挟着一丝凉意和草木的清香，瞬间精神了不少。新学期开始不久，校园内熙熙攘攘，不时还能见到拖着行李箱的学生。
“自己返校的情景仿佛还在昨天，转眼间已经毕业这么久了……上课，散步，去吃宵夜，学生时代真是美好……啊，说到这个，不知道西门那家烧烤店还在不在……突然想念他们家的味道。”谢雨桐感慨说道。
“如果你说的是人气最高那家，还在。”
“诶？你居然还知道这种地方？！”谢雨桐惊讶的说道。
“以前陪老师去过，他很喜欢。前天路过就顺便看了一下。”
“那我们一会就去好吗？”想起那家烧烤，谢雨桐激动万分，下意识拉住了卓然的胳膊。
“好。”
忽然，他们旁边传来一阵愤怒的女声，谢雨桐循声望去，只见一对校园情侣模样的年轻男女在争吵。“你看别人感情多好，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人家一样呢？”女生用手指着他们的方向，显然是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谢雨桐这才意识到自己拉住卓然的举动有多么不合适，触电般的松开了手。“啊……”出于歉疚，她想立刻上前解释。“那个，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卓，卓然学长？！！是卓然学长吗？”原本想转身离开的女生看到卓然，突然激动的跑到卓然面前。双眼发光，跟刚才怒气冲冲的模样判若两人。
“请问你是……”卓然疑惑的问道。
“真的是卓然学长！！卓然学长，我终于见到你了。”女生激动的说道。
“？”谢雨桐疑惑的看着女生。
“抱歉，我女朋友刚才太激动了，毕竟第一次见到你本人。她是……你的粉丝。”一旁的男生终于开口，谢雨桐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背着画板和画具。
“粉，粉丝？”“嗯，卓然学长是学校的名人，尤其是在我女朋友的法学院。”
“教授每年都要拿学长的论文当模板呢，你可是我的偶像。学长，我能和你合影吗？我要是告诉同学们见到了真的卓然，他们一定会羡慕死的。”女生说着就拿出了手机。
卓然看了看谢雨桐，似乎有所顾及。看到女生开始好奇的打量自己，谢雨桐赶紧开口。“你好，我叫谢雨桐，是卓然的搭档，也是律师。卓然，你就跟她拍一张吧。”
“那就来四人合影吧。”卓然说道。
女生举起早就打开了前置摄像头的手机，笑得一脸灿烂，将他们四人的画面拍了下来。“学长居然已经有这么般配的女朋友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果然还有点失落啊……”
“我说过，卓然学长跟女朋友感情应该非常好，你看，果然……”男生说道。
“等等，我是他的搭……”
“你还说，要不是你敷衍我，谁愿意和你吵架。”被男生的话激怒，女生根本没管在说话的谢雨桐，转而指责起男友。
“我道歉，你别生气了。不如问问学长他们有什么好办法……”男生求饶道。
“哼，好，那就听听学长怎么说。”
“你们……？？”谢雨桐开口道。
男生看出谢雨桐有帮忙的意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忙跑到她身边。
“咳。”卓然咳嗽了一声。
男生看了看卓然，赶忙和谢雨桐拉开一些距离。“实在抱歉，那个，你愿意帮我吗？”
“没事，你说就好。”
“我是美术学院的学生，她是我女朋友。”男生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身边的女生。“今天是我们相恋一周年的日子。当初我就是在这里让她当模特，向她告白的。她喜欢浪漫，所以想让我画一张当时在画她的场景作为礼物，不然就是我不够爱她……她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唯独这个，我真的做不到。”
“等下，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她是想让你以第三人称视角画出当时的情景对吗？应该不是完全做不到吧，比如用相机拍出来再画怎么样？”
“这话我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他都是一样的借口。”女生说道。
“不是借口，是，是我无法画出不是自己真实见到的东西。对我来说，艺术必须是真实的。相片不是我亲眼所见，而是机器和工具制造的，那种东西没有灵魂，我才不会去画。”
女生十分委屈的跺了跺脚，看向谢雨桐和卓然的眼中满是羡慕。“别人男朋友都会在纪念日送上各种惊喜，他却连我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还是学长和女朋友的感情好……”
“我真是服了，要怎么做你才相信我？”男生郁闷的说道。男生懊悔的狠狠抓了一把头发，看向他们的眼睛里写满了‘求救’两字。“卓然学长，我女朋友一直把你当偶像，说你是个天才，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我不想让她伤心。”
“你用这种奇怪的理由搪塞我就算了，还打算浪费学长的时间吗？”女生哼了一声。
“你们冷静一下，先别着急。卓然你看……”谢雨桐理解女生的心情，也理解男生对于艺术的执着，但这件事真是有点难办……
“有个办法可以试试。”卓然说道。
“你真有办法？”“嗯，你们跟我来。”
3
“我们去哪里？”谢雨桐疑惑的问道。
“舞蹈教室。”“啊，我们不是舞蹈专业的学生，也没有提前预约，能进去吗？”“别担心，体育馆里的老舞蹈教室不用预约。”“体育馆的老教室？好像听舍友提过……不过我们去那里干嘛？”
“看到你就知道了。”“那接下来就全看你的啦。”“嗯，可以的话，现在就走吧。”
不用说，那对情侣对卓然的提议自然全盘接受，于是他们四个人开始向舞蹈教室走。穿过校园公园时，只见金黄的叶片随风飘落铺满草坪，竟是格外的美。谢雨桐看着看着走了神，结果就是……“啊，痛痛痛！”
“怎么了？”结果就是地方到了她都没注意，撞在了卓然的身上。卓然慌张的伸手抚摸谢雨桐的额头，想要确认她是否受伤。
“没事，是我不小心……”谢雨桐揉着被撞的地方，余光却瞥见那对情侣正含笑看着他们。她突然想到之前的事情，连忙从卓然身旁挪开半步，深吸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那个，对……对不起！”谢雨桐把声音压得很低，有些尴尬的偷瞄那对情侣，确认他们不会听到她和卓然的对话。
“为什么道歉？”卓然问道。
“都是因为我，才让他们误会……我们的关系。不过之后我会解释清楚，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谢雨桐抱歉的说道。
“你很介意吗？”“嗯，我不想让你被人误会。”“不必。”“嗯？”“我说，不用道歉。快走吧，前面就是体育馆了。”
卓然带他们在体育馆的走廊中转了好几个弯，穿过侧门，真的进入了一间舞蹈教室。房间正中赫然是占据整面墙的巨大镜子，将他们四个人的姿态尽收其中。整个房间的布局结构在镜中一览无余，别无他物，十分空旷。
“这就是老舞蹈教室吗？没想到你还挺熟悉的。”谢雨桐说道。
“不算，只是之前帮老师办事的时候来过一次。”卓然说道。
“一次就记得这么清楚，学长真厉害。”相比于在他们身旁夸赞卓然的女生，男生则以很快的速度打量了四周。“学长，这里除了镜子，好像没有别的东西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对着它画吗？但镜子也画不出背影啊……”
不等卓然开口，女生就没好气的反驳他：“你急什么，卓然学长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嗯。”卓然说完，就向谢雨桐点点头。“在这等我。”
卓然叫上男生一起去了隔壁的储物间，没过多久就搬来了另一面等身落地镜。在他的指导下，镜子被摆成和墙镜相对平行放置的角度。中间留有至少可供两人站立的空隙。
“这是……？”谢雨桐疑惑的问道。
“做个实验。”卓然向对面不知所措的两人解释道：“你们站在两面镜子中间试试。”
男生闻言拉着女友的手，女生挣扎了一下却并未甩开，由他拉着走向镜子中间。谢雨桐惊讶的发现，墙镜中竟然呈现出无数两人牵手的影像，循环缠绕，如同不断延伸的幻梦。当然，他们的背影也被映的一清二楚。
“啊……”谢雨桐惊叹道。
“好，好神奇啊。”女生也惊叹着。
“德罗斯特效应！原来如此。”男生恍然大悟。
“德罗斯特效应？”谢雨桐疑惑的看着卓然。
“视觉形式的一种，图像的某部分被设计成与整体相同，从而产生无限循环的效果。艺术作品中常见，也有对应的数学原理。两面相对的镜子，就是它最直观的呈现形式。”卓然解释道。
“对，就是这样，明明是课上讲过的，我却没想到……”听到这里，男生有些激动的跑到他们中间。
“这样的方法，你能接受吗？”卓然问道。
“当然能，我马上就开始画画。光反射形成的镜像虽然和真实人像不同，但也不是照片这种完全没有灵魂的东西。都怪我太着急了，连学过的东西都忘记了。”
“我就知道学长他们一定有办法。”女生开心的说道。
“卓然学长，谢谢你们。”男生道谢道。
“不必。”卓然不以为意。
“没关系，问题能解决就好。”谢雨桐也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能拜托你们稍等一下吗？画完之后……我还有些话想说。”男生犹豫了一下问道。
卓然征询意见般看着谢雨桐，谢雨桐点了点头，回应男生：“好，待会见。”说完，她悄悄掩上门出去，不再打扰已经开始作画的他们。
4
从体育馆出去后，他们在阔别已久的校园慢步，谢雨桐还请了卓然喝了之前说的奶茶。回去时，正好看到在体育馆寻找他们的男生。他说画刚刚画完，带他们返回了舞蹈教室。
“学长你们终于来啦，快看！”一看到他们，女生就迫不及待的展示了男友的作品。
只见画面上的女生摆出俏皮的姿势，笑的无拘无束，男生的背影正充满爱意的描绘这一场景。看到这里，一句诗忽然浮现在谢雨桐的脑海中，她不禁脱口而出——“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明月是眼前人的风景，看月亮的人又是别人梦中的风景。好像很适合这幅画呢。”
“卞之琳的《断章》？……你是说，我一直没察觉到他的心意吗？果然很符合这幅画的意思，你也很喜欢读诗吗？”女生问道。
“也不算，只是偶尔会看一点。”
“别谦虚了，要不是你毕业了，真想让你加入我们文学社呢。”接着，女生无比郑重的看向卓然。“学长，学姐是个好女孩，你可要好好对她哦。”
“等等，不是……”谢雨桐连忙反驳道。
“哎呀，学长你们可真是容易害羞呢。”女生不由分说的向谢雨桐比了个耶，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
原来男生要说的话，就是为他们画一幅画作为谢礼。谢雨桐不忍心辜负他的好意，只得答应。男生让他们选择作画背景，谢雨桐稍加思索，带他们回到了图书馆后面的树林。
“这里既是遇到你们的地方，风景又很好，很合适吧？”谢雨桐问道。
“嗯，你喜欢就好。”卓然点点头。
“不愧是学长的女朋友，连‘校园情侣约会圣地’之一的小树林都知道。”女生笑着说。
谢雨桐正想解释，看到女孩满脸写着了然，只好又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男生建议他们并肩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柔软的毛衣传递着卓然的体温，谢雨桐不禁有些紧张。“要，要摆什么姿势吗？”
“随意点就好，可以按照你们的习惯来。”男生说道。
“就是想个平时常做的事情嘛，聊天，看书，拥抱什么的，甜一点就更好啦。”女生建议道。
“那就……看书怎么样？”卓然问道。
毕竟刚去过图书馆，只是看书的话，确实还好。谢雨桐向卓然投去感激的目光，连忙答应：“好啊好啊，正好，你讲的东西我也怕忘了。”
“好。”
于是谢雨桐拿出笔记，卓然在旁边读起了《穹空》。
“这样可以吗？”谢雨桐问道。
“嗯，就是要麻烦两位保持一会了。”男生点点头。
“嗯，好呀。”保持这个姿势对谢雨桐来说并不困难。因为打开笔记没多久，她就沉浸在题目中，完全忘记了之前的紧张。“唔，是这样解没错吧？”
“嗯。”卓然点点头。
“然后下一题是……”在她和卓然不时的互动交流下，这天的笔记差不多快看完了。可能因为连日复习的疲惫，谢雨桐逐渐感觉头昏脑涨，眼皮也打起架来。
“困的话就睡一会吧。”“我，我没困。”
“你们快画好了吗？”这回问的是男生。
“很快了，再稍等一下就好。”
“没关系，不用在意我，我不困……”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谢雨桐确实越发困倦，笔记上的字也逐渐不太分明。“真的没困……呼——”风和鸟鸣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谢雨桐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直到完全陷入黑暗。
卓然慌忙接过谢雨桐手中滑落的笔记本，却不想下一秒，熟睡的她就将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目睹这一幕，女生兴奋的拉了拉男友的衣角。“快看，她睡着了——”对方连忙用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嘘——”女生撒娇似的撇撇嘴，比了个‘知道了’的嘴型。
此时夕阳西下，暮色渐沉，暖黄的光线为卓然身旁的女孩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睡颜恬静，轻微但平稳的呼吸显示着安心与放松。纤长的睫毛偶尔轻轻颤动，令卓然想起飞舞的蝴蝶——蝴蝶触须轻搔，他的心有些痒，也不由自主的随着蝶翼悸动起来，喃喃自语。
“还说不困……”
忽而风起，林间黄叶纷坠，有一片盘旋而下，眼看就要落在女孩的发顶。卓然怕惊醒身旁人，以极其轻柔的动作接住了那片落叶。
年轻女孩激动的和男友耳语，声音里透出压抑的兴奋。“卓然学长真温柔。”“男生说道。
“对啊对啊，你看他脸都红了呢。”女生笑着说。
“别吵醒她。”卓然轻声说道。
“保证不会，学长放心。”在他们眼中，此时的卓然就像一位腼腆而羞涩的恋人，在谢雨桐面前手足无措。男生搂过自己的女友，他已决定将这一幕绘于笔端。
不久后，男生收起了画具。“画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先回去了，装裱完再送给学长。”
“早就不该打扰了，学长回见。”女生特意将‘不该打扰’几个字拖长了声音，说的很清晰。
“好。”卓然点点头。
5
女生双手向卓然竖起大拇指表示加油后，就和男友转身离开了。而今四下无人，卓然伸手想揽住女孩的肩膀，却……
“唔……”女孩突然开了声。
卓然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缩回了手。
谢雨桐仿佛置身于秋日空旷的森林，四周缭绕着熟悉而独特的清新味道。恍惚间，能感受到一直陪伴在身边的，温暖而平稳的气息，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直到一阵下课铃声将她的意识拉回现实。“啊……”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了卓然有些模糊的脸。
“睡的还好吗？”卓然问道。
“挺好的……咦，我，我睡着了？抱歉！我，我……”谢雨桐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不用紧张，你睡着的时候，我刚好在看风景。”卓然笑着说。
“风景？”谢雨桐向周围望去，只见天边霞光万丈，层林浸染金黄。下午的课已经结束，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林荫道前走过，谈笑正欢。其中不乏成群结队的好友和你侬我侬的情侣。确实是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美好画面。“确实不错……不过你刚才一直在看这些吗？”
“嗯，还有……人。”
“的确，因为有了学生，校园的秋天才这么特别嘛。”说到这里，谢雨桐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怕吵醒我，所以才……在这里看着我吗？真是太麻烦你了……每次都这么照顾我。”
“不必客气，应该的。”
谢雨桐本以为又会听到女生对于卓然温柔的夸赞，四周却依然安静。这时，她才发现那对情侣似乎已经不在了。“哎，那对情侣呢？已经画完了吗？”
“有事先走了，说装裱完后会联系我。到时候再一起来拿吧。”“好啊。”“说起来你之前……有没有做过和那对情侣相同的事情？”
“相同的事情？是说在学校画画吗？没有，虽然自己偶尔会涂鸦，但完全不能跟美术专业相提并论啊……不过蓝天大学好像有培训班，你喜欢的话，下次我们可以一起报名上课。真羡慕会画画的人啊。”
“好。”“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不是这些。是，算了，没关系。”卓然似乎欲言又止，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笔记还给谢雨桐。
“我的笔记？”
“嗯，你睡着的时候我看了下，要点清晰，逻辑通顺，很好。作为搭档，你很努力，也很出色。只是不要勉强自己，考试可以慢慢准备，要因此生病就得不偿失了。而且，我会担心。”卓然不但指导谢雨桐学习，还如此关心她。他的这份温柔让谢雨桐心中漾起暖意。
“放心，我每年都会体检。身体健康的很，不会让你担心的。只是今天稍微有点累了，你看，这不已经休息好了嘛。”“那就好。烧烤还想去吗？太累的话，不用勉强。”
“当然要去，现在的我可是精神满满呢。”“嗯。好。”
吃完烧烤之后谢雨桐心情大好，毫不在意卓然送自己回家时已经很晚了。刚进家门，就接到翟心的电话。
“你和卓然是什么情况？”翟心问道。
“什么？”“别什么了。我都在校园bbs上看到你们的照片了，四个人，看起来开心的很。”“哦，是和那对情侣的照片啊。我们帮卓然的粉丝解决了情感危机呢。”
“情感危机？真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技能。要是对自己也这么上心就好了，好让我也少操点心。”“诶？”“没什么，努力是好事，只是你自己也要抓紧。”
“嗯，你放心吧翟心姐，我一定好好准备这次考试的。”“那我就先挂了，好好休息吧，晚安。”
“嗯，翟心姐晚安。”说完，翟心就雷厉风行的挂断了电话。“翟心姐还是老样子啊。”
安老师，卓然，情侣，画……今天接收到的巨大信息量让谢雨桐来不及思考翟心画中的意义。也来不及整理过于杂乱的思绪，一沾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6
几天后，卓然说画已经完成了。约谢雨桐再去图书馆复习，顺便拿画。
本以为还能再见到那对情侣，但谢雨桐到的时候，只看到抱着精致礼盒的卓然站在门口。“这是已经装好的画？那个男生给的？”谢雨桐问道。
“嗯，他们今天有课，给我这个就先走了。”
“快拿出来看看。”谢雨桐兴奋的说道。
“我……我刚封好盒子，再打开可能会……”卓然支支吾吾的说道。
“这样啊……”谢雨桐有点失望。
“算了，你想看就打开吧。”没等谢雨桐反应过来，卓然已经重新打开了包装将画取了出来。
只见校园的秋日黄昏，落叶纷坠。睡着的谢雨桐轻倚在卓然肩头，他正温柔的注视着她，帮她遮挡吹落的树叶。旁边有一句手写的诗：是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整幅画笔触细腻，色调柔和，还加了精致的画框，可以看出作者十分用心。可这画面……明明就是……
“这、这……”他们居然真的把这一幕画了下来！谢雨桐虽然知道自己在肩头睡着了，但这么直观的看到又是另一种感觉……尤其是卓然还在自己面前，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卓，卓然……我……”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下意识的看向卓然。
“看好了吗？”卓然问道。
“嗯……”“这幅画，我可以拿走吗？”“诶？”“我很喜欢，可以吗？”“当，当然可以。毕竟问题是你解决的嘛。”
卓然轻笑，想得到了珍贵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的把装画的礼盒收了起来。
‘这也是他们的心意，你要好好保存啊。“谢雨桐笑着说。
“一定。”此刻的卓然正在图书馆的落地窗边，他的身影正映在了落地窗上。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他们又写了这句诗啊。那个女生肯定很喜欢这首诗吧，这才会把它们写在画上。”“也可能是想说……人或许会成为别人心上的风景而不自知。”
“别人心上的风景……？”
卓然点了点头，神情变得认真起来。“临走前，男生对我说了几句话。他说，自己之所以非常执拗，是因为当初曾有自闭倾向。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愿意和人交际，只愿自己埋头作画。但后来他遇到了他的女朋友，对方用真心和积极的生活态度，逐渐带他走出了心魔。他说他女朋友什么都好，只是有点任性。所以偶尔一些出格的小要求，他都会纵容。而他女朋友会这么崇拜我，也是因为我曾经接过帮助自闭症儿童维权的案件。”
“原来是这样……”
“其实，那个案件是在老师指导下处理的，并非我主导。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很感谢我。”提到聂邱，卓然眸色不免有些暗淡，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最后，女生也明确了男生的心意，相信他们以后不会再为了这些事争吵了。”
“那真是太好了。”
“他们还说……”卓然突然顿了一下，语气有些迟疑。
“还说什么？”谢雨桐疑惑道。
“不，没什么。开始复习吧，今天你应该还有学习任务。”“知道了，我这就学……”
就这样，在卓然的指导和督促下，谢雨桐很快进入了复习状态。直到闭馆后他把谢雨桐送回了家。
送走了自己的搭档，卓然返回律所继续工作。深夜，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他深吸一口气，方才小心的拿出那副画，仔细端详。
画中女孩的睡颜依旧，犹如他心底最纯粹柔软的梦。卓然忍不住伸出手触碰女孩的脸。他不禁想起了今天那对情侣告诉他的，自己未曾对女孩说出口的话。
“卓然学长。我女朋友还有些话想转告你。”男生说道。“你真的很喜欢她吧，我们都看得出来。你们都是非常优秀的人，那就勇敢一点，把心意传达出来吧。你看我们，如果没有学长你的介入，很有可能就无法解开心结，导致误会加深。是你让我们意识到，真正重要的东西就是向对方袒露心意的契机。只要坦然面对，才会消除误会，增进感情。所以，卓然学长，你也要加油啊。”
“加油……吗？”那副画正静静摆在他的桌面上，诗句和女孩的睡颜都被月光照亮，显得格外清晰。“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他默念这句诗，起身走向窗前。只见秋夜远空深沉，疏星万点。一轮明月正高悬其上，散发着熠熠清辉。“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