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总掀我棺材板(上)

2022-05-05 18:06:43

古风

我睁开眼,被车撞飞天旋地转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我不理解,为什么在经历了内脏大出血、四肢抽搐、心脏骤停之后,我还能睁开眼?

古色古香的红木床梁、鼻腔充斥的檀香气息、耳边传来的惊喜呼喊,让我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稍微侧过脖子,余光瞥见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从距离判断,刚刚那句炸耳的“娘娘醒了,谢天谢地”应该是跪在最前面的宫女喊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浓密黑亮的头发,以及一条泾渭分明的中分发际线。

我穿越了,但我丝毫不感到开心。比起‘我怎么会穿越’,我更想知道‘为什么穿越的是我’?

虽然前世我是为了救某个闯红灯的熊孩子而车祸身亡,可我甚至想感谢他,给我的人生送来了完美的谢幕。

这种即将迎来解脱的快乐甚至已经超过了窒息般的疼痛。

从有记忆开始,我便不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把生命中的全部——母亲大人熬走之后,我终于踏出了家门尽情拥抱死亡,天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可是天呀,你既然知道我等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来掀我棺材板?

许是见我没动静,宫女大着胆子凑上前来,用一副我最熟悉的眼神望着我,担忧惊慌、不知所措、小心翼翼……

我试着动了下身体想坐起身,腹部一阵剧痛袭来,我倒吸一口冷气,肚子更疼了。

宫女连忙上前轻轻扶住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娘娘,您莫要再和陛下置气了,龙胎殁了还可以再有……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这中分小宫女年岁不大胆子却不小,兴许是原主的心腹吧什么都话都敢说。仅仅一句便提供了充足的信息量,描绘出一幅宫斗虐恋图。

原主作为‘娘娘’都没能活下来,让我这鬼魂夺了身,只可惜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穿越者。

“叫人准备三尺白绫,立即呈上。”嘶哑的声音从干涩的喉咙发出,听起来太过陌生。

宫女顿时脸色煞白,‘噗通’跪倒在地,其他人更是头埋在地面抬也不敢抬。

“娘娘息怒啊,就算再怎么恨芸贵妃也不能……”她左右看了看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也不能这么大张旗鼓呀。”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宫女的话就像一股阴风吹入耳窝,让我不禁打个寒颤。你顶着个芭比娃娃脸怎的比西厂大都督还阴险,娘娘给你来当多好,指定坐得比我稳。

“芸贵妃啊。”我假装深思熟虑地重复了一遍。

小宫女立刻会意拔高音调:“芸贵妃以下犯上在先,陛下一定会为娘娘做主的。”

什、以下犯上?比贵妃更高的除了皇贵妃就是皇后吧。

这个认知丝毫没有令我感到开心,我脑海中为数不多的宫斗剧中,每每逆袭上位一个妃嫔,就要献祭一个皇后。

我长呼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宫女的肩膀说道:“无妨,白绫另有他用。”

宫女还想说什么,我立刻打断:“你们全部退下,不准出现在方圆百尺之内。”

我是本着好意,希望他们免受无妄之灾。不过看他们跪着退出房门时脸上惊恐绝望的神色,我还是有些愧疚。

白绫平整地折成三层摆在红木盘子上,宫女颤抖着身子用头一遍遍砸向地板不停喊着:“娘娘三思!”

“退下!”我冲她大吼一声,“不许任何人进来。”希望她的忠心能够帮我争取点时间,挡住可能闯进来救我的人。

对不起了原主,我好不容易才死掉,没有心情帮你完成复仇逆袭的戏码。

我捂着堪比十级姨妈痛的肚子,晃晃悠悠下了床,光脚踩在玉石地板上,也顾不得冰凉入骨,搬起木椅摆在房梁正下方,高度勉强够用。

费劲地丢了好几次才把白绫一头绕过横梁,据说古代的横梁很结实,但愿能一气呵成、顺利去世。

把两端系在一起打了个‘称人结’,易结易解、方便牢固,比起萨达姆同款上吊结显得更有人情味儿一些。

准备工作完成后,我深呼一口气闭上眼,踮起脚把头伸进去,全身放松、表情安详、嘴角挂笑。走得快一点兴许奈何桥还能见着原主。

突然,‘吱呀’一声,外屋门被推开,不仅打断了我的思绪还打乱了我的动作。

“皇后,朕都说了这件事与芸儿无关,你……”

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中庭飘到内屋,最后戛然而止。我低头一看,远远对上了一双慌乱犹疑的黑眼珠。

啧,自杀还是得专心一点以免节外生枝,我不敢耽搁立刻踢掉凳子。

双手下垂、眼前一黑,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明黄色的龙袍上。

新鲜空气灌入肺部、刺痛鼻腔,伴随着剧烈地咳嗽,我又一次睁开了眼,生理泪水不受控制往外流。

床边坐着一个大黄人,哦,好像是上吊时看见那位:皇帝陛下。

皇上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约莫三十出头,剑眉星目眼眸幽深,要是这双摄人心魄的黑眼珠没有死死盯着我就更好了。

“你疯了吗?”他上来就是一句呵斥。

这就有点尴尬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九五之尊解释,说我只是个鬼魂想要归入阴曹地府的怀抱?那岂不是坐实了皇帝这句“你疯了吗”。

好在白绫还是有点用处,我现在脖子像被叉车卡住一样,根本说不出话,甚至连点头和摇头的动作都做不到,只能泪眼汪汪回瞪皇帝。

皇帝要是跟我心有灵犀,就下道圣旨赐死我吧。

可惜皇上显然没能从我的眼中读取出视死如归的坚定。

他愤然拂袖起身:“羡安宫的人呢?”

最后只有中分芭比小宫女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回皇上,除了奴婢外,其他人都听令退到方圆百尺之外了。”

“听谁的令?”皇上俨然一副火山爆发前夕的样子,我慢慢举起手,确认吸引了他的怒火后,缓缓指向自己的胸口。

不得不说,皇帝陛下此刻怒竭不发的别扭表情还是有点好笑。

“传朕命令,自今日起羡安宫所有人不许离开皇后的视野,若皇后发生意外,在场所有人一律处死。”

这难道就是霸道总裁的极致?我收回之前的想法,这家伙一点也不帅!不仅草菅人命,还用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威胁我。

而我,死后穿越的新世界,又一次被道德绑架了。

“呜呜娘娘您怎么就想不开……”自穿越那日起已经过了三天,中分芭比小宫女几乎寸步不离整日以泪洗面。

待我嗓子康复后指定第一时间让她闭嘴,我揉着一跳一跳的太阳穴,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自杀时。

七大姑八大姨围在我的床边,一半人哭我,一半人哭我妈。

“这孩子年纪轻轻怎么就想不开?”“你可得对孩子好一点。”“带孩子去看看吧,需不需我介绍心理医生?”

看到妈妈在一旁伤心欲绝,还要承受无端的猜疑和指责,我突然意识到自由地死远比自由地活要难。

那是要经过漫长的岁月累积,消耗完自身的价值与前程,才可以避开旁观者高高挂起的怜悯,无所顾忌痛痛快快地说上一句“我活够了”。

就像五十岁的我,为救孩子自杀式地冲入马路中央,临死前耳边沸沸扬扬的议论声却是“幸亏遇见了好心人,孩子得救了”。

怎料人算不如天算,穿越之后也逃不过陌生人无处安放的关心。

不知什么时候,小宫女没了声音,站在床边低头抠着手指出神,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托了皇帝的福,房门外至少五个宫女等着和她轮换,日夜不停地看护(监视)我。

这三天倒也不是全无机会,只要我狠下心来不顾羡安宫几十口人的死活,随便找面墙跟后脑勺对磕都有八成把握撞死自己。

我偷偷瞥了瞥两眼通红的小宫女,唉,要是能狠得下心来,上辈子也不至于在妈妈的恳求下吃药、看病、假装痊愈,艰难地活了五十年。

嗯,真算起来大概有一般时间是在梦里过的,在梦里我活了好久,久到世界毁灭,我还是死不掉。梦想成真的滋味,也太痛苦了吧。

迷迷糊糊中,来了一个太医为我诊治。我强撑着困倦的眼皮望向太医,白发苍苍、胡须飘扬,十分符合刻板印象。

“你……咳咳……娘娘……咳咳感觉如何?”

其实我感觉还行,但您老不先瞧瞧自己吗?太医一开口就剧烈咳嗽,手帕上隐约间还能看见一团猩红。

我轻微点头示意,并报以热切的目光。虽然这么想不太好,但我止不住地羡慕——这位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老者。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下巴,而他似乎也没有低头瞅我的意思,专心听宫女复述我的情况而后说道:“娘娘应该已无大碍咳咳。”

我有点担心老太医一口气吊不上来驾鹤仙去。

宫女总算问出了我心里的话:“您没事吧?”

太医用袖子遮住大半张脸以防唾液飞溅:“许是娘娘宫中的熏香气味太重,夏日将至蚊虫增多,不若我为娘娘制作一款熏香,不仅助眠安神还可以驱蚊杀虫。”

我下意识闻了闻,似乎是有点呛,便抬起手在空中虚点一下以示同意。

太医会意笑了笑,对宫女说道:“劳驾拿下纸笔,我留一个方子,你们之后也可如法制香。”

小宫女登时神情严肃讳莫如深地点点头:“我不能离开太久。”然后贴心地把房门合上退了出去。

不是,芭比你这样我很容易误会啊,接下来我和老太医难道要发生什么不可见人的事吗?

突然,冰凉的手贴到我脖子的勒痕处。困意一扫而光,我一个激灵汗毛战栗,耳边传来一句轻叹——

“你还是一点没变啊。”

我瞪大眼睛努力抬起脖子,想要仔细分辨太医的神情。

可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神色如常,半阖着眼注视前方,在宫女赶回来时已然站在几米开外。

我差点怀疑自己的妄想症复发了,直到看见太医执笔写方子。

那双手和他的脸一样布满皱纹,却一笔一划稳稳落在纸上,与风烛残年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但我无暇深究,刚才被他碰到的地方开始发热发痒,仿佛一百只蜜蜂扎在脖子里采蜜。

我刚上手抓挠伤处,小宫女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我,并且开始啼哭大叫:“快来人,娘娘又要自缢了!”

不我没有……网上说自己掐自己的时候,会因为大脑缺氧而最终松手,我一般不会选择这种性价比低廉的方式。

自杀,讲究迅速、无痛、一招毙命,又不是当实验来玩的。

但事实证明,上吊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比如万一没死成,就会像我这样,被许多宫女紧紧抱在床上,连句“我只是挠痒痒”也说不出口。

正在我思索《人能不能被痒死》这一生物学命题时,外头的宫女端来了熬好的药。

热气蒸腾着苦腥味,不仅窜入鼻腔,还辣到了眼睛。黢黑粘稠的药液灌进嘴里的一刹那,我深刻体会到了,上辈子吃得苦还是不够多。

苦到了极致,原来是麻木啊。伴随着舌头发麻,一股洪流直冲天灵盖。

药没能喝完,我吐得上气不接下气,黑汁从鼻子里倒流出来,一众宫女太监手足无措戳在一旁,像极了上辈子的母亲。

只有老太医,早有预料般呈上一方白手帕,一边拍打我的后背,一边轻柔擦拭我的脸。

我叹了一口气,随即愣住了。

这声叹息太过清晰,我尝试着张开嘴“啊”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像生锈的自行车铃。

中分芭比小宫女欣喜若狂地跪倒,开口语无伦次:“娘娘能说话了,承天之佑,娘娘千岁!”

我差点气得翻白眼,好端端的别咒我啊。五十年都给我活成这副德行,一千岁还了得?

“去打盆水来,其他人退下吧。”我开口支走太监们,对着太医欲哭无泪,“您可真是妙手回春。”

太医眯眼微笑:“娘娘既已无大碍,臣告退。”说罢把制香处方随手递给小宫女便礼貌地离开了。

我愣愣望着老太医颤颤巍巍的背影,震惊于古代的中医术,已经出离了科学向着玄幻进发。

宫女连连恭送太医,郑重地把处方收进木盒中,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藏金条。

由于‘神医圣手’的加持,我的伤势迅速好转,期间皇帝来看过我几回,让我以各种借口挡了回去。眼看可用的说辞越来越少,下次也不知该怎么劝退,我打算主动出击,寻找不连累他人的万全死法。

于是,在宫女的层层保护(包围)下,我走出了羡安宫。

硕大的皇宫戒备森严,总有些地方是小宫女们无权涉足的,比如太后寝宫。

如果我独自给太后请安,‘一不小心’言语上冲撞了太后,趁太后不注意以死谢罪。或者再乐观一点,直接收获一道赐死懿旨也不是不可能。

皇帝既然用宫女要挟我,就别怪我借太后之手处死我自己,金科玉律都是给百姓们定的,我就不信皇帝敢在太后面前叫嚣“在场所有人一律处死”。

有了目标之后,我觉得路边的风景都变得明快亮丽许多,微风拂过,吹起河水一片涟漪。

羡安宫和慈顺宫被一条宽阔的河道隔开,中间有石桥相连。距离河边越来越近时,芭比小宫女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娘娘,要不我们换条路吧。”

“怎么,你还怕我跳下去不成?”我半开玩笑地打趣道,“放心吧,还没到时候。”

宫女脸色更加苍白,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远方一帮花枝招展的人群闯入视野。

为首的女子一身粉红色大桃花立在我面前挡住了去路,我身旁的宫女们纷纷行礼问候:“贵妃娘娘千岁。”

我眼皮一跳,仔细看去,花容月貌的贵妃娘娘此时满脸刻着‘来者不善’四个大字。

与此同时,贵妃娘娘的宫女们也整齐划一冲我行大礼,异口同声叫着:“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这句诅咒简直戳到我的心窝里,差点把我戳没。

“姐姐身体好些啦?”桃花贵妃顶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凑到我跟前,“本想着去给姐姐请安,这么巧在这儿碰见了。”

“嗯。”我没心思和她扮演姐妹情深,只想绕开她快点见太后。

大桃花似乎不满意我的回应,继续说道:“姐姐也别难过了,陛下这几日可对姐姐忧心得紧呢,无妄之灾就让它过去吧。”

“知道了。我要去谒见母后,麻烦妹妹让一让。”本就不太宽敞的石桥被贵妃浩浩荡荡的队伍彻底堵住了。

“那是自然。”我已经做好了绕远路的准备,桃花贵妃却笑盈盈地让到一边,她身后的宫女们见状也立刻站成一列给石桥留下充足的空间。

原来是我错怪她了,大桃花很好说话嘛。

我走在最前面,经过大桃花身边的时候,她突然拉住我的胳膊,又狠狠推了我一把。

我还在莫名其妙这个突如其来的攻击,大桃花却如同被风吹落的枕巾,自腰身处从石桥栏杆上翻折过去。

“啊!”“噗通。”

惊呼伴着落水声,贵妃的宫女惊慌失措:“快来人,娘娘落水了!”

宫女话音未落,几个身手矫健的身影随之窜入水中,把落水桃花打捞上来。

“怎么回事?”威严的男声穿透嘈杂,皇帝已然走到河边,那几个救援人员上岸后把大桃花交给宫女,自觉地站到了皇帝身后。

我站在一旁目瞪口呆,这难道是……沉浸式宫斗体验?

“皇上圣安!”在场所有人对着皇帝跪了下去,肉眼可见的一片瑟瑟发抖。

“芸儿,你没事吧?”皇上搂着出水桃花,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啊,大桃花原来是芸贵妃。

芸贵妃此刻面色苍白,水珠从睫毛上落下,楚楚可怜却不失娇俏妩媚,不愧是皇帝的心尖宠。

“臣妾没事,刚才没站稳一不小心跌进河里,让陛下担心了。”芸贵妃绝口不提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怯生生地偷瞄着我,并且让皇帝轻而易举就看到了她的‘偷瞄’。

皇帝皱着眉头向我走来:“你刚才就在芸儿身边,怎么不拉她一把。”

我还没张口,芸贵妃身后的小宫女就愤愤不平说道:“是皇后娘娘推了芸贵妃这才……”

“央月,住口。”芸贵妃恰到好处的呵止将一口大锅成功丢到我头顶。

皇上脸色瞬间冷下来,双眼泛着寒光,开口便咄咄逼人:“先是诬陷芸贵妃谋害龙胎,不成之后假装上吊自证清白,现在竟公然动手,皇后,你当朕不存在吗?”

望着浑身湿透的芸贵妃,我灵光乍现计上心来,也许根本用不着到太后那,眼前不就有这么大一个皇帝嘛。

我嘴角上扬放缓语调,努力摆出恶毒的嘴脸:“皇上想知道臣妾为什么要推芸贵妃吗?”

似乎没想到我二话不说直接背锅,芸贵妃明显愣住了。

暴发边缘的皇帝强忍怒火等待我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向前迈了一小步,距离皇帝只有半臂之遥,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猛地抬起双手狠狠推了一把皇帝,借着反作用力向后一倒,径直栽入河里。

与芸贵妃扑通水面自救不同,我不做挣扎任由自己打着旋下沉,刚才已经把胸腔的氧气排干净,所以没过多久便沉到河底。

为了给侍卫增加救援难度,我强忍着缺氧的眩晕抽下外衫衣带打算找个大石头把自己缠住。

河水不算浑浊,我一打眼就找到了合适的石头,只不过被人捷足先登了——圆滚滚的重石上面绑着一具尸体!

尽管我即将成为这样的尸体,但并不妨碍我被这具浮肿残缺的死尸瞬间吓晕过去。

春暖花开的一天,本打算跳河自尽的我,在溺亡之前先被吓死了。这大概就是‘世事无常、生死有命’吧。

当我再一次醒来时,明黄色的皇帝出现在眼前,我就知道跳河计划失败了。

没能顺利绑到障碍物给锦衣卫减少了大量救援工作,而他们急救的手法更是堪称专业,落水后心肺复苏加人工呼吸一套流程仿佛是刻在古人基因里的东西。

轮到人工呼吸时皇帝竟然亲自动口,我都没来得急挣扎就被皇帝狠狠咬住双唇猛吹一口气,仿佛在对我炫耀:我要吹爆你的肺。

真要溺亡毫无知觉也就罢了,可如今没死成,一边咳着肺部积水,一边擦着流血的嘴,满脑子想的都是泡过尸体的水,生理和心理上均受到巨大冲击。

皇上见我醒了立刻退后冷脸质问:“你疯了吗?”

这是皇帝第二次问我,连语音语调都毫无二致,我甚至想着不如干脆承认算了。

“你们是怎么看护皇后的?”皇上见我不回答,将怒火对准了小宫女。

可真不愧是甩锅一把手,我猛地咳了几下,气势汹汹反问皇帝:“陛下刚才为何推我?”

皇帝不可思议地瞪着我,长袖一甩:“明明是你推我之后自己掉进河里。”

瞧,他急得连‘朕’都忘了用。

“那陛下就在臣妾身边,为何不拉我一把?”

“你……”皇帝顿时止住了话语,皱起眉头来回打量着我和芸贵妃,目光充满了审视。

“有时候亲眼所见也未必是全部真相。”我自顾自说完便彻底晕了过去。

可怜这柔弱身子骨,在经历了滑胎之后被我接连作死行为搞得元气大伤。

我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好些天,感受着身体每况愈下,按捺不住由衷的欢欣鼓舞。努力没有白费,量变终归产生了质变,也许这一次能够步入正轨魂归故里。

“娘娘您那时候已经危在旦夕,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幸好有何太医日夜不眠为您诊治,硬是将您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精神饱满地坐在床头,听小宫女眉飞色舞地叙述期间发生的一切,仍然久久无法接受现实。

在这场与病魔的缠斗中,我取得了身不由己的胜利,眼前的中分芭比居功至伟,拯救了这个身体,扼杀了我的美梦。

眼下她仍激动地喋喋不休:“对了,您醒来的消息还没告诉太医,奴婢这就请何太医过来为娘娘复诊……”

得我应允,芭比宫女叫了另一个鱼眼宫女看护我,她则一路小跑出去。

何太医就是之前给我看病的老太医,原来他才是罪魁祸首,等会他过来我一定感谢他八辈祖宗。

然而我左等右等,最终只等来了脸色煞白的宫女,这下真的白得和芭比一个色号了。

她找了个借口支开房中的宫女们,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走到我床边神情紧张地低声说道:“娘娘,河底的尸体被发现了。”

我并不意外,当时我沉得那么深,救我的侍卫们要是发现不了尸体得近视多少度。

“我听说何太医、哦不、假冒何太医之人已经被打入天牢受审了。”宫女绞着手指来回踱步。

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那个尸体竟然是何太医!也就是说之前给我看病,数次救我性命之人,是个假冒的太医?

也难怪宫女慌张成这样,这就等于坐上出租车开出去老远才发现对方不仅是犯罪嫌疑人而且还无证驾驶。

“别怕,我这不好好的。”我嘴上安慰着宫女,心里却十分低落,这个假太医虽然没有身份,但医术水准毋庸置疑。如果换成真正的何太医,说不定就治不好我了呢。

唉,只能说运气太差了。

宫女也很快冷静下来:“奴婢去把安魂香给换了吧。”

现下房间的熏香是那天假太医差人送来的安魂香,既然他身份有问题,那么香多半也不安全。但这不是恰合我意嘛。

“不用了,我挺喜欢这味道的,就留着吧。”万一真是什么慢性毒药,还能顺利送我一程。

我以为这件事就是个小插曲,什么阴谋论都与我无关。可没过几天,宫女兴高采烈地给我讲起了后续,竟真与我有关。

“假太医招供了,说他只是个江湖郎中,并指认芸贵妃高价买通他冒充何太医谋害皇后娘娘及龙子。如今芸贵妃已经被打入冷宫,咱们成功了娘娘!”

“……”事情发生之快,就像宫斗剧刚看完前三集,睡一觉醒来后发现已经快要大结局了。

“那芸贵妃承认了?”我对绿茶贵妃并无好感,但也不能由着坏人一张嘴说啥是啥吧。

宫女歪着头十分得意:“那人将与芸贵妃暗通曲款的证据都藏在他给芸贵妃开的药方里,一切如娘娘所料。”

我的脑袋“嗡”一声,后面的话都听得不太真切,由于知晓的信息太少,大量问题涌入脑海。

诸如:为什么芸贵妃如此冒险不惜杀掉太医找江湖人士冒充?为什么假太医表现得和这具身体原主人十分熟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那么多次机会他非但不杀我,还千方百计医治我?

“假太医现在何处?判处何刑?”

宫女愣了一下:“在天牢,明日午时当街问斩。”宫女顿了顿悄声询问,“娘娘,您不会是要?”

“嗯,前去看看罢。”

我其实并不是非要还原真相,毕竟,这是原主的人生,不论我续上什么样的结尾,于她而言都毫无意义。

但是我不能理解,怎么有的人连自杀都要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生怕给别人带去麻烦;而有的人背上三条人命,手上沾满鲜血,却仍能谈笑风生、心安理得地活着。

我想仔细看看这样的人有何不同之处。

天牢在皇宫外围偏居一隅,听宫女说天牢正对面那片错综离散的院落是冷宫,也不知道是古来传统还是皇帝的恶趣味。

在影视剧中见过许多天牢,没想到有一天能身临其境。厚重的铁门一推开,一股交杂着腥臭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里面昏暗潮湿,每个牢门前都悬着一个火把,忽明忽灭的火光投射在地板上照出大片黑红色。

当我意识到这是什么时,胃里又开始翻卷。

铁锈味是血的味道,潮湿是血液的挥发,一层又一层的血叠盖在一起,有的风干了,有的还在流动着,就这么交织出铺满地面的黑红色。

我后悔了,脚下的粘稠感让我泛起一层层鸡皮疙瘩,想要立刻逃离这里。

我眯着眼看了看站在牢门口把守的侍卫,此前那些不解烟消云散,门外之人手上沾的鲜血并不比门内之人少。大家都是一样的,我根本分辨不出……

身旁的宫女抓着我胳膊的手紧了紧:“娘娘,要不咱还是回去吧,您身子刚有起色,不适宜来这种地方。”

我刚想点头答应,忽地撞上一双黑亮的眼睛。

那是一双非常奇特的眼睛,眼眸幽深眼皮半睁,瞳孔黑得似乎照进周围一切而不反射任何光亮。仿佛生来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目光,安静地注视万事万物。

它最诡异的地方,在于眼睛和面部其他部位格格不入。

此人瘦骨嶙峋,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嘴唇红得妖冶,作为男人来说太过纤弱,让我不自觉想起电视剧中的病态美人。

他看到我之后,嘴角勾起明快的弧度,眼睛却沉静如海没有一丝笑意。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皮笑肉不笑吧?

“看样子身体无碍了。”轻快的语调在回荡着惨叫和呻吟声的天牢中显得十分突兀。

虽然我有了猜测,但确认他就是冒充何太医的人,还是忍不住感叹古代的易容术比现代整容高出一个二向箔的技术鸿沟。

我走到他面前,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他话语间的熟络和放松好像我是去他家串门,而不是去牢里探监。

我想了很久,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是你杀害了何太医和胎儿么?”

他愣了一下,大笑起来。

我也觉得这个问题有被嘲笑的资格,为什么那么问呢,难道我潜意识里觉得他不像杀人犯?嗯,但从这双眼睛来看,真的很不像。

“都在供词里了,你若感兴趣可以去看看。”男人戏谑地笑道。

“为什么不杀我呢?”如果你收了芸贵妃的钱,就应该负责地来取我性命啊,怎的没有一点契约精神!

“为什么呢?”男人摸了下下巴,似乎是在现场思考答案,“可能是钱给的不够多?”

看来从他这里得不到真相了,好在我好奇心不算旺盛。如果一定要弄明白什么,我更希望知道自己穿越成皇后的原因。

比起这个,其他问题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何必还要麻烦这个将死之人劳心费力地编排糊弄我。

我不想难为他,他反倒问起我来:“当皇后的感觉如何?”

我脱口而出:“生不如死啊。”

他听了我的回答竟然轻笑起来,而且笑得格外真诚灿烂。

旁边的小宫女脸都吓绿了,带着哭腔说道:“娘娘,咱回去吧。”

“嗯,走吧。”天牢中的空气压抑得难以喘息,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在即将离开时,我回头远远望向他,那双眼睛仍旧散发着五蕴皆空的纯质,似乎不该待在天牢,而应盘坐佛庙之中。

“他叫什么名字?”我问领头侍卫。

问完我自己都嘲笑起自己了,我连现在借用的这具身体的名字都不知道,倒是关心起死刑犯的名字来了。

紧接着我听到侍卫恭敬的回话:“回娘娘,他自称尹久。”

我脚步猛地停住,一种错愕的荒诞感油然而生。

巧了么这不是,这个与我同名同姓的男人,明天就要死了。反观我,一边憎恶他,一边同情他,到头来只剩羡慕。

“快来人,冷宫走水了!”

一声尖利的惊叫传来,不远处的院子上空盘旋起袅袅白烟。

我一脸严肃地对侍卫说道:“劳驾帮个忙。”

侍卫正准备去救火,听了我的话便停下来等我下令。

我指着旁边的芭比宫女:“打晕她,快!”

不愧是皇宫侍卫,执行力一流,话音未落他一个手掌劈向宫女后颈,宫女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劈晕。

我连忙扶住歪倒的宫女并顺势推给了侍卫:“你立刻把她送回羡安宫,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出了事我负责。”羡安宫离这里应该足够远了吧,希望皇帝不会迁怒他俩。

撂下一串话后,不顾侍卫阻拦,我踹掉‘绣花高跷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着冒烟处奔去。

葬身火海也算是完美的归处,如果能顺便救个人简直开心到入土。

即便平庸一生如我,只要死得其所,也可以赢得生前身后名。

天牢和冷宫直线距离大约五百米,我气喘吁吁跑到火灾地,望着眼前场景止不住地失望。

院子烟雾缭绕却丝毫不见火光,这点小火我再来晚些怕不是自己就灭了。

冷宫里的娘娘们大多安全撤离到室外,还有一些太监宫女拿着水桶往里跑。

我的到来显然打乱了他们的步调,地上瞬间跪了一片:“参见皇后娘娘。”

不论是娘娘还是宫女见到我都毫不夸张地显露出‘活见鬼’的表情,幸好衣服足够长遮住了我的脚。有些皇后看着端庄从容,实则裙子里面连鞋都没穿。

“免礼,你们快去救火吧。”虽然我觉得这个火势不会造成人员伤亡,但也不能耽误他们工作。

面对此情此景我还想再挣扎一下,比如皇后救火过程中发生意外不幸身故。至于什么意外就随机应变吧,只要思想不滑坡,死法总比活法多。

我环视一圈没有一个熟人,清了清嗓子问道:“芸贵妃呢?”

“回娘娘,芸贵妃还在房里。”

敌人近在眼前,也许这是个好机会。既然芸贵妃害死了原主,那我替她报个仇,然后我再偿个命,顺理成章天经地义。

下定决心后我转头问宫女:“你知道芸贵妃在哪间房吗?”

宫女哆哆嗦嗦地回答:“回娘娘,在最西头的禁幽苑。”

上北下南左西……我迈进大院盲目自信地往左走,一路上看到宫女太监们端着木盆从起火点向两边辐射扑火。

一行人井然有序先急后缓,只要不出人命便没人降罪于他们。在危机关头所有的生命都受到了最平等的对待,恐怕也只有冷宫能做到这一点吧。

顺着小路走到尽头,别院木牌赫然写着‘禁幽苑’,三分之一的概率选对了路,希望好运气能一直延续。

这地方离火灾地太远以至于完全没有受到波及,但是外面吵吵嚷嚷地大喊大叫,里面的人却毫无反应就有点奇怪了。

我犹豫着敲敲门,屋内传来气势汹汹的声音:“滚!皇上不来本宫就烧死在这里。”

姐妹你想的可能有点多,真要起火了你指着无情皇帝还不如指望我呢。

我推开门,芸贵妃端坐在大厅正中,听到门响猛地抬起头,看到是我之后,眼中希望的光亮瞬间化为怨恨的仇视。

“怎么是你?”芸贵妃几乎咬着牙发出询问。

“你瘦了好多。”这是我最直观的感受,不过十天半月,娇俏的桃花变成了霜打的茄子。芸贵妃依旧衣冠整洁一丝不苟,可那张脸瘦得不成人形,颧骨外凸面颊下塌,眼窝深陷在乌青的眼眶里。

不知为何这句话点燃了她的怒火,芸贵妃目眦欲裂站起身直冲冲奔向我,口中嘶吼着恶毒的诅咒:“李、朝、歌,你不得好死!”

我反手把门关上,任由她冲到面前掐住我的脖子,由衷地笑起来:“借你吉言。”

要么怎么说最了解你的人莫过于你的敌人呢,芸贵妃这一嗓子不仅让我知道了原主的名字,还为我送上了‘美好’的祝福。

不得好死也是死,问题不大。就是芸贵妃鸭爪一样的手实在无力,想要被她掐死有些困难。

不过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如果我趁现在大肆激怒她的话,兴许她能爆发出奇迹的力量。

我勾起半边嘴角轻蔑一笑,将嘲讽技能拉满:“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我那死于腹中的胎儿。”

熟料,听了我的话,芸贵妃整个人突然僵住,掐着我脖子的手颤抖起来,愤恨表情还未消散转而被惊恐取代。

“是你?”她大口急促地呼吸,带着几分恍然的绝望仰头大笑,“你好狠的心啊,哈哈哈,是我输了!”

“你在说什么?”芸贵妃的反应完全在我意料之外,我心底隐隐升起一个不好的猜测。

芸贵妃笑得前仰后合,双手也彻底松开:“哈哈哈哈,我没输!你一个皇后为了除掉我这个贵妃,不惜对自己的孩子下手,我没输哈哈!”

望着陷入癫狂的芸贵妃,我感到后背冒起无尽的寒意。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冷宫,又是怎么走回羡安宫的。

一路上我想法设法让自己停止思考,但是大脑一刻不停地运转,充斥着同一个问题:如果这一切都是自导自演……

之前所有的违和感此刻变成了最有力的证据支撑:假太医对我奇怪的态度、河底沉着的尸体、假太医被捉后小宫女的紧张惊恐,还有尘埃落定时宫女的那句“咱们成功了”。

我其实并不想知道真相,可天牢里还有一个用性命掩盖真相的人,而我前不久才跑过去质问他原因。

为了最后确认,我叫来了原主的心腹芭比宫女。宫女一进门就开始哭:“娘娘您为什么叫人打晕奴婢啊,奴婢差点以为您又想不开了呜呜。”

我深呼一口气轻轻问道:“何太医沉湖之事,可有纰漏?”

宫女哭声惊停,表情瞬时严肃起来:“娘娘放心,那几个办事的都处理干净了。”她不动声色做了个抹脖的手势。

我呼吸一滞,就听她继续说道:“而且尹久把这个罪名也担下来了,真是意外之喜。”

尹久!我脑海里浮现出那双纯净的眼睛,不禁涌上一阵愧疚。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从头到尾都在帮助原主,如果不是为了抢救自杀的我,他在何太医尸体被发现后是可以逃掉的吧?

“娘娘,您去哪呀?等等奴婢!”

等我回过神来时,已经迈出房门,将宫女的声音甩在耳后,我大步向外跑去。

虽然有厚厚的长袜缓冲,但来来回回脚底还是被扎破了好几处,再加上大病初愈的身体,没跑两步我两眼一黑,这还是第一次希望自己不要倒下。

醒来时已是傍晚,落日的余晖照得满屋赤红。小宫女松了一口气:“娘娘您醒了!太医说您是气血攻心,需要长期休养。”

“备轿,去天牢。”今天爬我也要爬过去,若是不能放了他,还能跟他一起死,正巧那个人也叫尹久。

“娘娘莫不是怕他出卖咱们?”宫女小声宽慰道,“娘娘放心,奴婢去请太医时听侍卫说尹久在您走后便畏罪自杀了。”

他自杀了……

窗外红色晚霞宛如天牢的鲜血漫卷而来,我只觉得荒唐,原来这位皇后才是深宫中心机最深之人。

要是我一穿来就原地去世,也不用背负上那个男人的性命。不对,我根本不应该穿越的,我的人生早在许多年前就结束了。

“皇上驾到!”

一声尖细的呼唤打破了我的思绪,我忍不住啧了一口,皇上来得真不是时候。

皇上进门后挥退了众人,直愣愣看着我,仿佛很深情的样子。

“听说皇后今日去了天牢,复又去了冷宫?”

面对皇帝的试探我索性摊牌:“没错,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皇帝惊讶片刻叹了一口气:“是朕疏忽了你的感受,如今害你的人一死一疯,你也该闹够了吧。”

我努力消化着皇帝的话,他是说芸贵妃疯了吗?说得这么事不关己……

我盯着眼前不怒自威的男人,他无奈微笑,柔和的目光传达出一种关心和纵容,不知从前他对芸贵妃露出过多少次类似的表情。这种城府、这般冷酷,活该他是皇帝呢。

皇帝见我迟迟不说话,笑着问道:“皇后可是惦念崇儿了?”

崇儿?是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吗?我突然一阵心烦意乱,凭什么我就要替原主遮遮掩掩,又不是我求着穿越成皇后的。

我破罐破摔地笑起来:“其实你的皇后已经死于难产,我只是一个孤魂野鬼意外附身到这具身体。”

皇帝表情僵住,眉头紧锁,声音也提高了几个调:“李朝歌,莫要再胡言乱语!”

我反而精神起来,踩上木椅张开双臂:“终有一天,这根深蒂固的封建王朝会被推翻,等红旗升起的时候,自由民主的光辉将洒满皇宫的每个角落……”

“大胆!”皇帝一声呵斥打断了我的话,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震怒,还有一丝茫然。

我洋洋自得地笑起来,长久的憋闷一扫而空,天牢快捷酒店外加斩首套餐正向我热情招手。

“你到底想做什么?”兴许是我的话题有些超前,皇帝比起尊严扫地的愤怒似乎更多的是惊愕不解。

我跳下椅子走到皇帝跟前,用极度认真的口吻一字一顿说道:“但求一死。”

皇帝目不转睛地瞪着我,我甚至都看到他太阳穴斜上方暴起的青筋,然而他却忽然闭上眼松弛下来:“皇后大病初愈应该好好歇息,朕还有一些公事处理。”

这下轮到我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皇帝甩袖转身,临走前还贴心地亲手点上假太医牌安魂香。

我想开口叫住皇帝,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还有比刚才那番话更大逆不道的吗?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福至心灵般想到了更作死的话。

明天就找皇帝说他房事不行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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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菠萝  VIP会员 今天做不好的事就拖到明天,万一明天死了呢~

谁总掀我棺材板(下)

谁总掀我棺材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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