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笑多久,我体内的疼痛又开始翻涌。
我对“陆衡”说,“走,快走!我……我很疼。”
“陆衡”不知道是看出来什么,连忙跑走了。
我眼前一黑,疼得昏死过去。一转眼,就到了一个纯白色的空间,一个银色长发的男人,裹着一身黑色袍子,似笑非笑地用他浅金色的眼睛看着我。
似乎非人都喜欢通过某些特征来显示自己和常人的不同,我所看到的《山海经》里,神都是如此,比如西王母、比如烛九阴、比如各山脉的山神……
那么巫咸呢?他们不只是“巫”,更是上天与人间沟通的媒介。
此人说他是巫咸的二重身,那么,他们也身处于你死我活的争斗吗?
“还没来得及和他算账。”巫咸一边说,一边捋顺自己的头发,“先让你尝尝成神的机会。”
我几乎呕血,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需要你丫给的成神机会好吗?
他好像并没有听到我的心声,只是兴致勃勃地说,“第一、先让人变回野兽,第二、剔除掉你绝大部分的坏情绪坏毛病,再塞进一个关于那些人类需要你守护的‘锚’,三、让你的人性成为神性。
老实说,我很久没有再造过神了,那些人要不就是死在了野兽化的路上……要么就是做不到剔除他的坏情绪,因为他还爱着某人并无法舍弃它们,于是那人就死了,他也崩溃了。
还没人撑到第三步的,我看你这么冷漠,莫过于最适合成为一个神的载体。”
我心里骂娘,但是这人给我看了我现在的样子之后,我又想到小亮说过的水猴子,扑哧一笑没忍住笑了起来。
巫咸挑了挑眉毛,伸出他死尸般白的手,摸了摸我的头,饶有兴味地说了一句。
“好孩子。”
我的意识逐渐被抽离出肉体,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看到“我”像野兽一样在这栋大楼里横冲直撞,一支队伍过来阻挡——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超能力者,他们中的一个女孩筑起了一座城墙,可我还是一头撞了进去,将她的城墙撞破了一个大洞。
血,殷红的血……
四神和林司律都过来了,他们配合默契,朱雀和玄武一起布下烈火大阵,却见我被死死地钉在那个地方,忍受烈火灼烧。
白虎擅长近身格斗,就闯进阵来意图将我的力气耗尽,青龙似乎看出我真正的目的,连忙和林司律一起把“陆衡”送离此地。
我听到了,巫咸要我杀了“陆衡”。
“为什么让我杀了他?”我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是无辜的。”
“他不是。”巫咸面无表情地和我说,“可怜的陆衡……你不知道你那双梦境之眼,就是从他身上取的吗?
他们费尽心力让他躲开和你相同的命运,让他和你做一个实验的对照组。
你想知道是什么实验吗?那就是——平行世界的同一个人,他们的命运会不会趋同。
如果不会,他们就回到你们那个时空继续干活。
如果可以,他们就让你的林留在这里,和‘陆衡’继续做好朋友,而你就这样被他们牺牲……
可怜啊,可怜。
反正他们已经把陆真接过来了,什么影子、什么灵魂,都是假的,骗你的!你妹妹更巴不得有爸妈在身边呢!”
在这一刻,我承认,我确实是愤怒了。不论是有心人操纵还是我自己。
那些负面情绪像暴风雨里的大海一般,翻涌不息,我不想只是一个替代品,谁想变成一个回忆里的替代品呢?
可是陆真想要爸妈陪在她身边,可是林可以摆脱我不知道的宿命,一切都好起来,除了我。
只要我消失,一切就会变好,那我为什么不消失呢?
江听岚想来也可以随时过来,他可以和陆真重逢相爱。
只要我消失就好。
在这一刻,我终于控制住了身体,不再试图攻击白虎,破阵而出。
我闭上眼睛静静地站在了那里。
白虎喊了一声他停下了!玄武连忙又拿了一捆绳子,把我捆了个结实,还打了个漂亮的海军结。紧接着白虎把我背在他身上,进了电梯间。
我还剩余一些清醒的意识,默默数着大楼有多少层——我去,负十八层!这会让我联想到不好的感觉啊。
白虎轻声对我道了个歉,就把我扔到了床上,我费劲地看了看四周,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这个空间没有门窗,只有一个小口留着让人呼吸,我躺在床上摸了摸“墙”,是一种滑不溜秋的材料,说不出是什么,不像铁、不像海绵、总不能是土吧?
“是的,这里就是息壤铸成的监狱。”巫咸叹了口气说,“你真是一个适合成神的好苗子,可惜……”
“你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我问。
“暂时没有呀。”男人笑道,“不过我听说他们想把我积攒的势力一网打尽呢~为了满足他们的要求,我那些小妖怪已经过来啦!”
我终究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后来发生的事是陆真告诉我的,再此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妖怪。”陆真跟我说,“他们全都穿着黑色的袍子,跟伏地魔似的。
之前我们见过的那两个巫希,变成了一红一青两条大蟒蛇,青龙化成了原型,和她们在半空中撕咬起来,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没一会就下起了雨。
哥哥,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见律哥杀疯了,他剑光粼粼间,倒下一片妖魔鬼怪。他没空理那些污血,又杀了过去。
哥,我那时候才明白,什么叫二重身。那个巫咸就是骗子,即便你已经昏迷过去了,他还是能附身到‘陆衡’身上,猝不及防给了我们所有人一个暴击,他挟持了我。让律哥他们住手。
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好没用啊,为什么只能做人质?为什么不能帮你们?
后来律哥安慰我,让我别自责,我也是戏中人,我身上戴的玉佩还不知道有什么玄机。
我那时候灵光乍现,用力扯掉了玉佩,往地上一砸,里面传来什么东西尖叫的声音。控制我的小‘陆衡’也昏倒在地。
那些妖魔鬼怪瞬间清醒了过来,全都不敢闹事了。这时候我就想,巫咸的二重身本体居然只是一条虫子?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西王母,她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戴眼镜穿西装条纹套装,和人类也没什么不一样。
她和我们说,巫咸的二重身并不是一条虫子,而是他将自己的一部分意识和力量倾注在这虫子上罢了。
这虫子是吃玉髓的玉髓虫,当它有了巫咸的力量之后,就开始洗脑那些妖怪,让他们拥簇自己,它好吸食各种力量,变成人形。
之前的瑶神是它企图寄生人类的时候发生的悲剧——人变成了玉,活不下去,它也活不成。
后来巫咸的意识控制了它,布下这个局,将两个时空的我们拉到同一个地方,因为我在这个时空并不存在,所以他把我作为了‘锚’,将你们引过来,要把驱祟司一网打尽。”
我听完之后久久不语,只问了她一句,“他和驱祟司有什么仇什么怨?”
陆真也摇摇头,“不知道,他们没说,管他呢!哥,你知道吗?你已经昏迷好久了!我差点以为你要变成植物人了!”
起初我还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直到我在医院的vip病房看了今天的《新闻联播》之后,我才知道,我已经昏迷了三个多月,出院的时候已经过了端午了。
挚友们和妹妹一起过来迎接我出院,也许是因为接受了巫的力量,我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耳聪目明”,连眼镜也不用戴了。
在我休息的第三天,江听岚一脸无奈地给我带来一个消息。
梦是一座城,当人们陷入睡眠的时候,它就会出现。
我依然是那个陆衡,现在已经成了驱祟司的编外人员,我所要做的,就是利用我在梦里的局外人身份找出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是我初中同学的妹妹,今年刚上高一,是个乖乖女,从来没有犯过错,安安静静地遵守校规,但有一天就这么突兀地消失了。
如果寄希望于警方,恐怕还没那么快找到,又不能明说用玄学手段找人,那就只能让我来看看,也许是因为她误闯了什么地方呢?
我定定地看着林司律,“亲,我刚出院不久,用了这个,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林司律也面无表情地回望着我,“亲,不会,就算有后遗症,也有人能治你。”
我呵呵一笑,“这话说的,怎么搞得我像个熊孩子,走啊走啊,回家去。我好久没回家了。”
归来斋还是没有变样,门边的土地公牌位前的香炉上插了三支香,三只黑狗摇着尾巴跑了过来扑在我们怀里,我摸了摸阿一的头,还听到了小狗崽的叫声,却见几只小黑狗崽正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围在阿二身边,看来它们就是它的崽了。
“天啊,老林,我们不在家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怎么狗都生崽了,我也不知道呢?”我问。
“也许是因为你在昏迷吧。”林司律轻飘飘地说。
我被痛苦一击,苦着脸没说话。
阿玄穿着黑色旗袍,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
她的长发被盘成了一个发髻,雪肤红唇,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檀香味。
“嗨,你这孩子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没想到最遭罪的是你。”她皱着细细的柳叶眉说,“走吧,先去睡一觉。”
我的感动消失了。
“对啊,睡一觉还能破个案,多好。”陆真补刀。
“我不是睡够了才回来的吗?”我心想着,回到了自己房间。
床上放着一个白泽枕。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躺在床上,枕着白泽枕,没一会儿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