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与玫瑰花

2022-07-24 00:01:40

现实

1

二十六岁的林月月活得像一个孤寡老人,她以绘画谋生,平日深居简出,不喜社交,尤其讨厌人多的场合。

四十平米的出租屋,是林月月画画、养花、做饭的小天地,也是她远离外界的避风港。闲暇之余,她喜欢坐在阳台的旧藤椅上,听着戏曲喝浓茶,享受慢下来的时光。

夜晚的林月月是另一番面貌:苦闷、忧伤、多愁善感。每当噩梦惊醒,她会光脚走到外屋,打开冰箱拿一罐啤酒,咕噜噜倒进高脚杯,然后站在阳台边凝望夜色,举杯说祝词:“我敬青春,敬过往,敬万家灯火,敬所有与我无关的幸福!”

焦虑是人生常态,世人各有悲苦。林月月想得通透,有些病,再厉害的心理医生也无法治愈。她宁可孤独终老也不愿做任何改变。不曾拥有家庭温暖,怎么会有成家生子的期待?爱情,亦是无望的奢求。

一个人生活挺好。

当然,如果能遇见一位好男人,只谈感情不结婚,互相厌倦了就分开,这样的恋爱可期待!林月月幻想着,被梦魇折磨失眠时,他会温柔地将自己抱怀里安慰,听她诉说源自童年的恐惧,为她擦去脸庞泪水……

可是,要去哪里找寻,要何时才能遇到这样的“他”?

林月月因此原地寂寞。

她的好朋友柳菲,直言不讳:“这样的男人很多啊!街上随便拉一个,人家把你玩完就跑,啥责任也没有。”

“不一样的!难道男女相爱就必须结婚吗?快乐最重要啊,分手也比离婚方便。谁能保证对一个人的爱永远不变呢?爱过、喜欢过就够了,何必用婚姻换取虚假的永恒。”

“结婚是最浪漫的仪式!既然相爱干嘛不结婚?两人一起生活,生儿育女多幸福呀!长远些说,你总要为以后的孩子考虑吧?你老了,身边得有人照顾你吧?”

林月月坚持己见:“我一辈子都不会结婚。等到老了没人管,我便向医院求个安乐死。在闭眼前,回想年轻时候的爱情,顺便想一下你这位老朋友……”

柳菲不信:“话别说太早,以后一定会有个男人管住你,改变你这乱七八糟的想法!”

“绝不可能。”

“绝对可能!”

两人爱情观截然相反,但不影响她们长达十三年的友谊。柳菲热情直爽,肤白貌美,一米七的高挑身材,走哪儿都是亮丽风景。林月月腼腆娇小,长相普通,放在人堆里一秒消失。

她们性格迥异、爱好不同,多次差点绝交,很快又和好如初。林月月深信,她和柳菲的友情已经度过岁月考验,从彼此彻底交换秘密之后。

一段独属于蜗牛和玫瑰花的友情。

十多年前,一只小蜗牛笨拙爬行,急切逃离沼泽地。满身狼狈时,飘来一缕香气,她怯怯抬起头,看见美丽的玫瑰花正弯着腰对自己微笑。

玫瑰花说:“小蜗牛,我们做好朋友吧!”

蜗牛说:“我要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玫瑰花说:“我也想走得远远的,可是我被沼泽困住腿脚,只能等人来把我摘走。”

蜗牛说:“你是一朵耀眼的花,人们迟早会看见你。我太渺小了,只能靠自己一步步向前爬。”

玫瑰花弯腰更低,发现了蜗牛身体的伤疤;蜗牛头抬高,注意到了玫瑰花瓣的残痕。

青春吹过沼泽地。小蜗牛低头爬呀爬,一刻不停歇。玫瑰努力盛开,迎来又送走一个个过客。她们目睹彼此成长,互相扶持,一起等待离开沼泽的那天。

玫瑰花二十五岁时,终于等来了真心的采花人。大她一岁的蜗牛,早已习惯用坚硬甲壳抵御沼泽之苦,放弃了徒劳挣扎。

2

当柳菲打来电话宣布喜讯时,林月月毫不惊讶,由衷为好友开心。面对原生家庭的伤痛,她选择缩在壳中自闭;而柳菲,灿烂盛放,勇敢追求真正的家。

升华为亲情的欢爱,能否挺过鸡毛蒜皮的磨折?一个家庭的幸福真的可以弥补另一个家庭的不幸吗?

林月月又陷入悲观的思考中,柳菲直接用剽悍的婚前宣言打消她的顾虑:

“如果周俊敢出轨,我会亲手拿剪刀把他废了。月月,你到时候别管,逢年过节的去监狱看看我就行了。不!我干脆和他同归于尽!”

电话另一头,柳菲语气激昂,随即说起对婚后生活的规划。林月月感叹不已,这应该就是真爱吧?

柳菲说,万一以后她走得早,留下周俊没人照顾可咋办?周俊手笨,不会做家务,人老实,肯定被欺负……

没有缺过追求者,也没有少过伤心的柳女神,多次更新择偶标准,结果遇见周先生,条件都不是条件了。甚至还担心自己百年后,周老头如何生活。

“老林,你知道的。我一直渴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把童年没有享受过的幸福补回来。我非常爱周俊,我们同居一年多了,其实现在和结婚没什么区别。要不是他父母催得紧,我根本不想回老家结婚。”

“非得回老家吗?”林月月迟疑地问。

柳菲语气变弱:“嗯,他父母态度很强硬。”

“好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太棒了!老林,我要用实际行动向你证明,相亲也能遇到真爱,结婚没那么糟糕。你别总把人拒之门外,马上就三十岁了,好歹找个不错的谈谈呀!感受一下做女人的快乐……”

林月月老脸通红:“知道啦!”

三个月后,红玫瑰摆满了婚礼殿堂。

热闹的婚宴上,人影憧憧,欢谈不绝。幸福的、不幸的、凑合过的……众多家庭齐聚一堂为新人庆祝,笑吟吟,话长长。

“孤寡老人”林月月低头抿果汁,同桌年轻人们聊的话题,她不感兴趣也插不上话,心里盼着婚礼快快结束,好脱了身上这件细腰连衣裙,躺在柳菲为她订的酒店房间里品酒赏月……

林月月越想越美,抬头看见柳菲正挽着周俊的胳膊敬酒,一桌一桌地走过。柳菲脸颊微红,光彩照人,身旁的周俊虽然相貌平凡,但胜在身姿挺拔。绚丽灯光在他们身上流转,幸福显而易见。

柳菲的继母正忙着与周围人攀谈,旁边小儿子吃得满嘴流油,大儿子专注看手机。惟有柳菲父亲时不时地侧头,找寻女儿忙碌的身影。

林月月脑海中浮现柳菲亲生母亲的模样。高二暑假时,她陪柳菲去美容店买洗面奶,店主一开口便抱怨柳菲不懂节省,边唠叨边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新品,随后走进里屋招待顾客。

她来不及问好,柳菲也来不及介绍。等到走出美容店大门,柳菲苦笑说:“刚才那位是我亲妈。”

林月月记得自己当时“哦”了一声,柳菲把洗面奶塞进她的帆布包,自嘲讲:“这就是亲妈呀,压根不给我掏钱的机会。走,吃东西去!”

沼泽深处的枷锁,在柳菲倾吐中日渐显露。

柳菲父母在她十岁时离婚。母亲改嫁后很快生了一个儿子,开美容店买楼房,过得风风火火。父亲也不落后,相亲、结婚,给她寻到一位精明的继母,外带一个健壮的哥哥。两年后,继母生下一个儿子。

哥哥和弟弟、继父和继母,柳菲不断接受新的亲人。那几年,正是一个女孩敏感脆弱的青春期。她父母忙着照顾各自的儿子,想起女儿时,便纷纷拿零花钱弥补。

柳菲说,那是她此生最放肆的时期,零花钱就像男生们的情书一样,大把落入她手中。父母无暇管束,老师看在她成绩好的份上保持宽容,因此,她比同龄人更加早熟。学坏,也更容易。

万幸,她有真心疼爱自己的奶奶、负责任的大伯。奶奶苦口婆心,处处偏袒她;大伯多次严厉教育她,知对错、活得有尊严。

更万幸,柳菲聪明漂亮,一点即通,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之后,她成为亲生父母眼中最争气的孩子,伴随而至的,却是诸多重担的转移。

母亲婚姻并没有外表那么光鲜,第二任丈夫懦弱,管不住婆家闲言碎语。生的儿子沉迷游戏,叛逆厌学。美容店一年不比一年,为了面子买的房子,贷款月月交。

父亲在工厂做工,面临赚钱买房的压力,家中俩儿子,怎可厚此薄彼。

柳菲双肩沉重,这沉重蔓延到她考研、恋爱、相亲……会有吗?会有一个男人疼爱她,给她温暖可依靠的港湾,帮她卸下负累,耐心为她治疗年少时留下的伤口?

林月月手托下巴,嘴角上扬,眼前的幸福景象不就是最肯定的答案嘛!她胃口大开,笑眯眯夹菜,欣赏满堂喜庆,耳畔回响一段戏曲:

“红烛摇,金纱绕,郎君温可亲,俏娘子欢喜把家还……”

3

夜晚十点,酒店房间。

林月月端详镜中的自己,凉水扑打脸庞,湿发遮不住憔悴。她掀起刘海,抚摸额头右上角的疤痕,二十多年的委屈一起涌出心口,随着水龙头哗哗流。

小学一年级期末考,她数学成绩八十分,站在胡同口的妈妈一手攥着卷子,一手掐着她的手朝家走去。她踉跄地跟在后面,哪会知道,穿过这长长的胡同,自己将迎来人生第一份“血腥”记忆。

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在此后日日夜夜里,时常涌上心头,搅扰睡梦,又化作泪水流出眼睛。

妈妈满脸涨红,双眼恐怖,犹如魔鬼般举起手掌将她扇倒。她被打得晕头转向,鼻血滴在水泥地,妈妈又是几脚踢在了她肚子、背上,疼痛席卷全身。

她哭了,可是回馈她的不是安慰、拥抱,而是更惨烈的痛打。

“哭什么哭!再哭撕烂你的嘴!让邻居听见我就打死你!养你有什么用!还不够丢人!真应该一生下来就把你掐死!不争气的玩意儿!”

一巴掌又扇了过来,她嘴角溢出血,衣服被扯破。数学卷子被撕成碎末,纷扬洒落,飘在她瑟瑟发抖的身体上。泪水将碎屑紧紧粘在眼角,成为她童年、长大后永远躲不掉的烙印。

还有嘴角那血腥的气味儿,擦不掉忘不掉。

初中住校,有次周末想去同学家里玩,她打电话告诉妈妈,在劈头盖脸的斥骂后挂断电话,和同学开心度过假期。

周一上午,妈妈找到学校闯进班里,用恐怖的眼睛扫视。她本能地逃跑,想维护自己最后一点尊严。妈妈不依不饶,辱骂追赶,拿起讲桌上的三角尺抡向刚巧转过头来的她。

血,一滴滴落在眼睑,视线模糊,灼烫的阳光照耀着。

自尊心轰然崩塌,她觉得身体被太阳烤成了脆脆薄片,随时都会碎成残渣。

不敢抬头走路、自卑渗进骨子,希望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希望那些或悲悯或嘲笑的目光与她无关……

往后多年,她极度抑郁,好几次拿起茅房的农药,拧开瓶盖又没勇气喝;拎起菜刀放在手腕,痛感来临时收手。

凭什么?

凭什么别人能生活在美满家庭,拥有温柔的父母,任性撒娇,活得无忧无虑。而她,只能躲在角落隐忍哭泣,一遍遍祈祷幸福降临……

无尽的悲伤在深沉夜里生出了无尽的幻境。黎明到来前,一切美梦都不作数。

她暗下决心,要靠自己的力量离开家,改变这可笑的命运。初中毕业后,她扔掉了同学录,决绝地与过往告别,试图消除不堪的记忆。

高一开学日,妈妈在校门口与人起争执,她说了句“别吵了”,妈妈暴跳如雷,把行李扔地上扭头而去。她独自拖着尼龙袋找宿舍,已经习惯这样的难堪。

如果没有遇到柳菲,没有认识其他朋友,她或许会沉溺于沼泽,永无生机。亲情不可求,“妈妈”二字是冰冷的词汇,友情成为治愈心伤的良药。

还有自己的一双手,画啊画,将所有梦、所有想象与渴望付诸笔端,内心终得释放。

她学会接纳自己,用颜料和画笔创造坚不可摧的心房,同时磨皮挫骨,把体内的自卑一点点剔除。

如果没有孤独无助的童年,何来无边幻想;如果不曾经历伤痛,怎能获得敏感的思绪;若非亲手将自己捆锁,又如何看到世界之外的微茫……

自卑女孩林月月,坚强独立林画家。

都是她。

4

“砰砰”敲门声急促,林月月迅速擦脸,收起思绪走向门口,外面是柳菲的声音:“老林,开门。”

经过二十分钟倾听,林月月大概明白了柳菲在新婚夜暴走的原因:新郎周俊只顾着和同学兄弟拼酒,冷落了心情糟糕的她。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林月月直接问。

柳菲摘掉假睫毛,疲惫地说:“明天要继续请客,晚上还得去亲妈家吃席。一天都得装孝顺,维护亲妈亲爹的虚荣心。”

今日婚宴由男方主办,因为事先没有沟通好,只给女方家留了两桌席位。婚宴结束后,柳菲父亲指责亲家不会办事,两方争吵,闹得不愉快。柳菲只好答应父亲,明天再请亲戚们一次,让大家吃好喝好。

周俊没说什么,答应配合。他的父母不乐意了,担心累着儿子,有意无意地抱怨柳菲家庭复杂,亲戚不知礼数。

柳菲强忍怒意,陪着周俊招待同学。来例假的她不能喝酒,被人说娇气,周俊不反驳,嘻嘻哈哈。

“我再不好,配他周俊也绰绰有余!他呢?在父母面前和稀泥。但凡他为我出头说句话,我也不至于这么委屈。”

林月月抱了抱柳菲,轻声安慰。她想起柳菲去年见公婆前的紧张状态,论个人条件,周俊能娶到柳菲真是烧高香了。可婚姻毕竟涉及两人背后的家庭,以此作砝码,婚嫁的天平产生倾斜。

周俊父亲是一家医院的科室主任,母亲曾在银行工作。身为独生子的周俊按照父母规划的路平稳前行,毕业几年后在上海站稳脚跟,铁饭碗工作,有车有房。

柳菲母亲的小店还没倒闭时,周母来做美容相中了在店里帮忙的柳菲,两位母亲交换儿女电话,安排了一场相亲。

之后,柳菲和周俊相处融洽,双方母亲却各生不满。柳母认为女儿能找到更有钱的婆家,周母觉得儿子不能娶有拖累的女人。

缘分降临时,谁也挡不住。他们同居生活,坚持到结婚,父母们已无力阻拦。

“你和周俊以后在上海过二人世界,老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完全能避开。忍一忍,回去就好了。”

柳菲靠在林月月肩膀上,叹口气说:“真羡慕你,一个人活得有滋有味的。不像我,只能靠男人获得安全感。你画画好,会做饭,长得小巧可爱,今后找男人可得擦亮眼睛,别让人祸害了!”

“大姐,我谢谢你啊!”林月月无奈笑。

“小妹妹,记住姐的忠告!姐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感情谈多了,谁真心谁假意一眼就能看穿,过日子嘛,踏实有担当最重要。”

“柳菲,你还记得郑毅吗?高一时,他向我表白,你在旁边煽风点火,促成了我俩的孽缘。”

“额……”柳菲坐直身体,咯咯笑,“我很快得到报应了呀!你分手后不久,我喜欢的男孩就把我甩了!”

林月月笑起来。回想懵懂年纪,误把感动当爱情,沉沦在郑同学一天一杯奶茶的关怀中,牵小手诉衷肠,一月零三天后分手,尴尬地熬到文理分班才解脱。

柳菲那时候喜欢上了班里一位帅哥,经过大胆热烈的“纠缠”而得手。男生在他们四十八天的恋情里始终保持高冷姿态,分手时依旧高冷。

“郑毅那小子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犯起浑来怎么像个傻叉。女生提出分手,没法挽留答应就得了,干嘛还要写封信骂人呢。”

林月月语气平静:“我提的分手,害得郑毅没面子,挨一顿骂也是我活该,至少让我知道了别轻易谈恋爱,不要因为别人对你的一点好就感动。”

郑毅人很好,细致温和,错在他喜欢做一些傻事自我感动。比如:把其他女生送的纸星星装进一个瓶子里送她,还撒谎说全部是他多日熬夜叠的。她拆开星星看到女生写给他的情话,感觉自己像那女生一样可怜。

柳菲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说得好听,你后来怎么还哭天抹泪地追那个理发师?被人家拒绝了,仍死性不改地送东西。唉,女人呐!”

“你也不差呀!放着帅哥不要,偏偏爱上一个假小子,还差点失身。”

林月月仰头讲,满面写着:来啊!互相伤害啊!

随即,两人相视大笑。

时间追溯到她们大学时期。林月月和室友去理发,短短一下午,她爱上了那位认真专注的理发师,回宿舍夜不能寐,几日纠结后,鼓足勇气去告白。

理发师淡淡讲:“我们不合适。”

她不甘心,哭着问:“哪里不合适?我真的好喜欢你。”

理发师不说话。

她小声问:“我能抱抱你吗?”

理发师愣住了,没有拒绝。她抱完后,一边哭一边转身逃跑,模糊听见身后的理发师喊:“不爱是最好的选择!”

有生以来,第一次真心喜欢一个人,心动到无法克制,恨不能把所有好东西送给他,与他分享所有事。不求结果,只求他也能喜欢自己。

惨烈的告白失败后,林月月决定断情绝爱,拒绝那些追求她的小男生,不再尝试去喜欢别人。没有人能再让她轻易心动。

她更加自卑,如果自己是大美女,理发师肯定会答应她吧?不够,远远不够,她要百倍努力,变得绝对优秀,这样就会被人喜欢了。

身为大美女的柳菲,听她讲完受挫的求爱过程后,第一句话是:“你眼瞎了吗?”

柳菲冷静分析,幸好理发师不是渣男,送上门来的漂亮小女生,睡一睡玩一玩有何不好?他果断拒绝也是为你着想,没毕业的大学生和早入社会的理发师走不长远。

林月月明白道理,却控制不住难过。理发师细心体贴、软语温言,处处帮她说话为她考虑,这样的专情令她着迷。

尽管,这些温情出自一位理发师的专业素养。

“缺爱的女孩很容易被感动,男人只要撒出一点鱼饵就能得手,到头来受伤的还是女孩。”

柳菲摸了摸林月月的脑袋,拿起酒店的毛毯盖在两人腿上。窗外夜色寥落,灯火如星星般若隐若现。

林月月问:“你后悔和假小子在一起吗?”

假小子——刘姓同学,女。

柳菲坦言:“那阵子,我被男生们伤透心,几次恋爱都失望,导致我对男人这个物种绝望。大刘恰巧出现,她比男生细心,比女生粗狂。我想要的爱,她都能给我,甚至给的更多。”

“即使后来,她移情别恋,一脚踹飞我。我也很感谢她,谢谢她对我的好,陪我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时光。”

气氛突然沉重。林月月故作调侃:“我们在你新婚夜聊前任,周俊知道了该多伤心呀!”

“别提他!”柳菲没好气地说,“人家现在正和兄弟们喝的畅快呢!”

林月月手指右边:“周俊就在门口。”

柳菲进门不久,周俊便发来信息拜托,他在门口待命,等柳菲气消了立刻迎驾。

“真的?”柳菲半信半疑。

林月月笑说:“要我现在开门吗?”

柳菲心情大好:“No!让他等着吧!”

“有周先生如此爱你,那些烦恼算什么呢。”林月月由衷劝慰。

柳菲点头:“我经常想,如果我能早点认识周俊该多好。那么,我的初吻,我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属于他。”

“那样的话,周俊认识的就不是现在的你了。”

“老林,谢谢你。”

柳菲致以拥抱,林月月坦诚说:“从画画的角度讲,你是一幅精彩斑斓的名画,无论对的、错的感情经历,它们都为你增添了颜色,尽管有些不完美无法擦除,但是无伤大雅。”

柳菲欢笑:“那你呢?”

林月月托腮发呆:“我啊,是一张寡淡白纸,上面只有几笔潦草的图线。也许今后会有一个人为我涂抹色彩,但是很难找到合适的画笔。”

二十六岁了,还保有初吻……啧,她这幅画足够单调。

“哈哈哈!”柳菲捂着肚子笑,“不愧为林大画家。我问你,难道没有画笔就要浪费纸吗?”

林月月大胆发言:“不会啊!我的目标很明确,在四十岁前成为小富婆,不用多有钱,养个小白脸没问题就行。谈场甜甜的恋爱,他不喜欢我这老女人了,我就给他些钱,让他潇洒脱身。我呢,继续得过且过。”

柳菲一脸震惊,几秒后大骂:“渣女!流氓!”回味一会儿后,满面坏笑,“不过,听起来很快乐诶!各取所需,在激情消退前及时收手,还能保持一份美好的回忆。”

“想一想,你四十岁在干什么呢?我要带着自己的小男人去哪里找你?”林月月开怀地笑,好像即将梦成真。

柳菲盯着天花板认真想,笑颜如花:“我应该躺在阳台的摇床上,一儿一女围着我喊妈妈,儿子给我捶背,女儿喂我吃水果,老公在厨房做香喷喷的饭菜。”

林月月笑道:“妥妥的团宠,地主婆!”

十几年弹指一挥,万事皆有可能。林月月一跃而起,拉着柳菲的手向门口走。

“柳菲,你的幸福在门口等待。”

“老林啊,我掐指一算,你离幸福也不远了。”

她们拥抱告别,时光长长地穿过记忆,从前脚下沼泽满地,如今盛开出一片片清香芳草,小蜗牛乘着云朵浮游,看见玫瑰花在温馨的房子里娇艳绽放。

世间风柔柔,暖融融。

菜籽佳人
菜籽佳人  VIP会员 春风吹又生

蜗牛与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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