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吕晴晴意味伸长地说。
对,四个人。丽英又喝了一口柠檬水:这样看来,赵东与和兰金铃的关系就简单的多了。兰金铃的丈夫是黎总。黎总和赵东与一起来说明什么,这个社会还没有开放到这个程度吧,上层领导之间还没开放到这个程度吧。
吕晴晴觉得丽英分析的对。但是他们是什么关系呢?难道仅仅是同事关系。
一时间她觉得兰金铃真了不起,真好命,总之什么好的赞美她都要给兰金铃。又在心里骂自己,太肤浅了,太世俗了。幸亏那天她订花自己没有挡回去,不然就太失礼了。
丽英走了。吕晴晴骑船车也回了家。女儿读高中,下晚自习还早。自己一个人在诺大的房子里早已经习惯了,可是今天她却觉得非常非常空,内心是空的,情感是空的,灵魂也是空的。在这个空空如也的夜晚,她与空气对话——
李东与回来了,他不打算见一见她么?不见她无所谓,难道他也不打算见一见他的女儿。我母亲那些年对他不薄,他也不打算见?
……
庐山要显真面目了。丽英告诉吕晴晴,李东与今天来公司,和兰金铃及她丈夫三个人在办公室谈了大半个小时。关系非同一般啊,丽英挂电话前说。
什么关系呢?管它呢,不想了。十年前她和李东与除了一纸婚书在,仿佛没有关系,以后更不会有关系了。这样一想,就觉得身心是轻松的。今天破列开别克,到商场血拼一场,一会再做个SPA,通知员工今天歇业找个新开的宣传做的好的饭馆饱餐一顿。晚饭后再到足浴所放松放松。一天就这么过,这样的日子真是赛似神仙啊。
吕晴晴赛似神仙的一天就要结束了,只差洗个澡在床上睡着,一天在睡眠中安静又无声的流走。在走出足浴所,坐到车里的时间,有一个电话打过来,吕晴晴轻轻地按下接听键,不是花姐、红姐、苗妹打来的,也不是店里员工打来的,不是顾客订花的,都不是。电话接通后对方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对方不挂电话,吕晴晴就不挂,对方不说话,吕晴晴也不说话。吕晴晴知道是谁,不是感觉,也不是直觉,是肯定,是不用思考也不用过虑地肯定,这个人就是他。
李东与!对方说。我回来了。也不走了。
李东与回来了。也不走了。说明什么?吕晴晴不说话。挂了电话。
六
李东与是和女儿一起来到店里的,那天不是什么节,但生意奇好。吕晴晴把自己放在忙碌中,觉得忙起来有价值,是什么价值?噢,是无存在感的价值。让自己置身事物中,累得忘记自己是累的——这真是太好了。女儿把她拉出来,李东与开车,把她们带到一家韩国料理店。
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几枝扶郎花静静地在玻璃瓶中绽放。桔红色、粉紫色、红色、黄色,那么明丽,那么清新,比玫瑰恬静,比郁金香开朗。吕晴晴想起来,自己开花店也是因为曾经喜欢过扶郎花,喜欢这个名字,喜欢开着的花。
空气是沉闷的。
女儿先开的口:妈妈,爸爸回来了,他和小姨一起回来的。吕晴晴的思绪有些乱。
李东与说,她小姨你见过,叫兰金铃,在店里订了一年多的鲜花。早年我父母把她送给别人后,答应再不相认。养父母把她带走了,这么多年,父母只给过我一张相片,去逝前曾经说过,他们这一辈子不可能与女儿相认了,但如果可能还是希望我们兄妹相认。
吕晴晴记起刚结婚那几年,李东与和她说过,老家除了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妹妹,妹妹早些年送给别人了。没想到是兰金铃。她不知道兰金铃是好命还是不好命。她一出生就与父母失散,不能得到父母的爱,也享受不到兄弟姐妹的亲密无间。但她显然得到了养父母的爱,受到了原家庭不可能给予的良好的文化教育和良好家世的熏陶,也得到了原家庭不可给予的财富,包括物质的,人际的,更多显现的和隐性的财富。
李东与说:“我出去时只是和你赌气,也作是一次旅游,计划是找到好的发展最多呆两年,所以在单位办了停薪留职。但是在外面越久,就越觉得回来单位是对自己青春的无谓消耗,每天朝九晚五,一杯茶一张报纸的生活,天天赶材料的生活,几个人争抢一个小小副科级职位的生活,过得腻了,忒腻了。在家里付出的和收获的不一定会成正比,拼的是爹,是后台,是人际关系。在沿海不一样,只要自己肯下功夫,肯努力去做,上层就会看到,你就会收获到甚至会比你预期更多的东西。这么多年我辗转到几家公司,最后在这家公司呆下来。”
吕晴晴不说话,李东与继续说。
“也是无意中发现这家公司里的金铃是我的妹妹,她养母不在了,养父对相认这件事不是先年固执,看我做事也有成绩,便告诉我们收养的人家是我们的李姓,也说出了领养的地址和收养的细节。和我们的妹妹是吻合的,就是我的妹妹。”
“金铃在这里已经做了一年,到时候由我来接任她的工作,她回南方照顾她的养父。女儿已经和她小姨见过了。我过几天安排你们一起再见面。过几天,我要再回去做一下交接工作。回来就不走了。”
李东与不像是说话,倒像是在倒豆子。
“女儿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联系你们。刚开始我一事无成,没脸见你们,后来有了一点成绩,听老家的哥哥姐姐说你没与他们走动了,又以为你们有了新的生活。直到近几年,找几个朋友打听才知道,你们还是……”
李东与说了太多太多,他忘记口渴,忘记吕晴晴是否在听,女儿是否在听。
对这么多年的出走,李东与解释的太过苍白。但吕晴晴对他怎么解释无所谓。她早已经无所谓了。
生活多么富有戏剧性。回来的不是普通的李东与,是事业有成的李东与,还携带着失散多年的亲人,他的言辞谈吐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经过生活的打磨,他身上的那些针啊刺啊都没有了,只多了一些温和,一些沧桑,一些对生活的和解。
这么多年,他未娶,她未嫁。他回归,她难道不是在等待吗?可是不是因为爱情,是因为什么呢?吕晴晴说不清。
吕晴晴想,李东与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