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迷

2018-12-26 22:08:13

爱情

1

“你又去偷东西了?”陈长安皱了皱眉,声音哑得不行。

锦缎嗫嚅着低着头,想要伸手把陈长安扶起来,但碍于他犀利的眼神,到底没敢动,手尴尬地举在半空。

半晌,陈长安长叹了一口气,自己强撑着坐起来。

他肯喝药,锦缎喜不自胜,熬好了盛在小碗里一口一口喂他喝下去。

陈长安清晨时分醒来,锦缎还没睡,支着下巴看着他。

“你觉得好一点了没有?我看到医馆里面有西药,但是我不认识那些洋文,就每样拿了一点。”

陈长安叹了口气,锦缎还是那样,半点长进也没有,情急之下第一反应还是去偷。

陈长安最初见到锦缎的时候,她就像一头小马驹,飞扬跋扈,谁也驯服不了。

陈长安被人追杀,躲进山洞,恰好遇见她,彼时她正握着偷来的烧鸡吃得正香。

陈长安无处可去,腿又受了伤,饥寒交迫,晕倒在山洞口。

他们一起生活了一年,都是孤独的人,凑在一起作个伴。只是陈长安本是个读书人,平时最看不得偷鸡摸狗的事,锦缎虽是个硬骨头,唯独就听陈长安的话,整整消停了一年。

他们靠着打野鸡,吃河鱼的办法,饥一顿饱一顿地活了下来。

时局纷乱,战火不断,凌云山也成了战场,炮弹轰炸得土石飞扬。陈长安病还没好全,锦缎紧紧地抱着陈长安的头,用身子护着他。

他们身旁一下接着一下炸开,枪声在山谷间回荡,整整持续了两天,声音才终于平息。

锦缎的身子早就僵了,陈长安看到她的辫子上全都是土。

有的时候陈长安自己都忘了锦缎其实是个女人,有着不错的长相和两条乌黑的辫子,只是他心里总是把她划在外面,他告诉自己,即使他们生活在一起,但是他们也不是一路人。

他是读圣贤书的人,而她,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女贼。

2

战火之后,凌云山上焦土一片,十里之内没有生灵,他们吃饭成了问题,陈长安决定去城里谋生计。

他给百姓写家书、读家书,生意好的时候能给锦缎买肉吃,不好的时候就只能饿着肚子。

就在锦缎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平淡地生活下去的时候,宋阡陌出现了。

宋阡陌是陵城名声赫赫的宋将军之女,刚刚留洋回来,生得非常漂亮,一日,她坐英式小汽车上准备回府的时候,看见了街边写字的陈长安。

一见钟情。

锦缎不知道这件事,只是觉得陈长安这几天越来越开心,出手也越来越阔绰,锦缎原本还为他高兴,以为生意好了起来。

直到那一天,陈长安突然告诉她,他要结婚了。

阳春三月,日光正暖。陵城将军宋正雄嫁女,婚礼办得风风光光,在一个教堂里,陈长安穿着黑色的西装,对着一身白纱的新娘说“我爱你”。

锦缎没有请柬,被士兵拦在外面,教堂里依稀能听到鼓掌的声音,婚礼进行了几个小时,锦缎一直踮着脚。

但终究什么也没有看到。

陵城出现了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小偷,专门偷饭馆的吃食,有人见过她的身影,但是从没人捉住过她。

这个人就是锦缎。

陈长安入赘宋家,从他们在城里租的小房子里面搬走了,锦缎也没有回山洞,依然留在那里。

但是她没什么本事,饿了几天之后,她暗暗跟陈长安道了声歉,又操起了老本行。

锦缎从没有想过会再遇见陈长安。

那天锦缎去了饭馆,偷了一只油亮亮的烧鸡回来,路上遇到一个要饭的小孩,锦缎没忍心,把烧鸡整个给了他,自己打算饿一晚上肚子。

刚进家门就看见门口的陈长安。

他比之前瘦了不少,也黑了,喝得酩酊大醉,看到锦缎之后嘿嘿傻笑。

宋正雄嫌弃陈长安身份卑微,无奈女儿喜欢,便让他加入军中,整日训练,想要等到他有点成绩之后给他一个配得上他女儿的军衔。

陈长安本是书生出身,左腿在一年前命的时候受过伤,每次训练都会钻心地痛,宋正雄不管那些,依旧给陈长安下达他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锦缎静静听完,默默去拿了药膏给陈长安涂上。

也许是喝了酒,也许是夕阳太美,家里被锦缎收拾得温暖干净,一阵沉沉的归属感自陈长安心中萦绕而起。

看着低眉顺目的锦缎,陈长安猛地伸手,把锦缎揉进怀里。

与宋阡陌不同,锦缎的身子是那般软柔温香。她小脸通红,一双眼睛蒙了水雾一般,满满都是对陈长安的爱意。

陈长安心尖儿都在颤抖,手下的肌肤又嫩又滑,温水一般,陈长安再也不想忍耐,低头吻了下去,酒气在两人之间散开,满室缠绵,夕阳红了脸,悄悄隐进云里。

之后陈长安经常来锦缎这里,一次比一次醉,有的时候只是为了过来睡一个安稳觉。

陈长安性情愈发暴戾,每次都把锦缎折腾得连连求饶才算罢休,他把火全都撒在锦缎身上,锦缎不爱说话,就默默忍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一年之后,宋正雄死了。

宋正雄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宋阡陌的妹夫前夜突然暴毙,陈长安就这样顺风顺水地接替了宋正雄的位置,成了威风凛凛的将军。

陈长安不再是那个柔弱的书生,他手腕狠辣,刚上任就清理了不少反对他的下属。

当然,这些都是锦缎听说的,陈长安已经许久没有找过她了。

也许他早已经把她忘了。

3

传闻陈将军要娶二房,城中的百姓都议论起来。

婚后三年,宋阡陌始终没有孩子,陈长安娶二房也是理所应当。

就在看那些女子的画像的时候,一个名字蓦然窜进他的脑海。

锦缎这个名字还是他给她取的,那时她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小贼,陈长安随便想了一个——

“就叫锦缎吧,穿锦缎的女人最好看了。”

一列一列的士兵站在自己家门前的时候,锦缎还以为是来抓她的,后来看到了最中间的陈长安。

陈长安最后娶了三房姨太太,除了锦缎,都是家世显赫的贵族小姐。

陈长安把锦缎安置在后院,锦衣玉食地养着,不用再偷鸡摸狗,锦缎过得清闲。陈长安也不常来,大多数时间都是陈长安的手下周明深来给她送东西,锦缎很寂寞,日日坐在院子里,晨数朝露,暮辨繁星。没过多久,赵姨娘怀孕了。

非说前院吵闹,要搬到后院来住,陈长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让周明深去通知锦缎搬走。

锦缎搬去了旁院,在将军府的最西边,离后山很近。

周明深来得愈发殷勤,下人都被他遣走了,吃喝都由周明深亲自送过来。

开始锦缎不觉得,后来才察觉到不对劲。周明深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深沉,越来越火热。

一天夜里,锦缎早已睡下,敲门声突然响起,也不等锦缎起身开门,周明深就直接冲了进来。

西院最是破旧,门窗都锁不紧,周明深轻轻一推就把门推开了。

“他们不知道将军为什么娶你,但是我知道。”周明深一边说一边一步步靠近。

锦缎吓坏了,颤抖着裹着衣服往后退。

“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来,过来。”周明深走到床边,往前猛地一扑,却被锦缎轻巧躲开。

“你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成亲之前就已经是将军的人了,我都知道,装什么装!”周明深发了狠,锦缎怕极,拿出贴身的小刀往周明深胸口刺去。

周明深一下攥住锦缎的手腕,反手一转就把锦缎控制在怀里。

“救命啊!”锦缎使出全身力气对周明深又打又踢,周明深吃痛,手劲一松,锦缎疯了一般地冲了出去,一边哭一边大喊。

锦缎从没见过她的父母,自记事起就是她一个人,直到遇见陈长安,她才明白什么是陪伴,什么是孤单。

那一年,陈长安在山洞已久,口中偶尔吟诗作对,锦缎知道他喜欢,便去书院偷了很多书给他,陈长安把锦缎骂了一通,但是翻起书时还是没有忍住嘴角上扬。

他教锦缎读诗——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陈长安只是随便翻到,锦缎却默默记了一辈子。

周明深没死,但是伤得不轻,陈长安十分愤怒,周明深是他少数信任的部下。

秋末冬初,黄叶落了满院,陈长安第一次打她。那鞭子锦缎认得,那是她原来藏在山洞里的宝物,不是偷的,是从一个死去的大官身上摘下来的。

陈长安一直都很喜欢。

锦缎一边哭一边躲,在厚厚的落叶里滚了一圈,黄叶上绽开了一朵又一朵鲜红的花。

锦缎浑身生疼,在床上奄奄一息,最后是宋阡陌看她可怜,背着陈长安请了一个大夫过来。

锦缎趴在床上,看着医生的药方,“什么陈?”

“茵陈。”

锦缎笑了笑,她只认得陈长安三个字,别的陈长安也教过,但是锦缎早就已经不记得了。

冬至时分,西院冷得如同冰窖,那件事情之后,周明深再也没有给锦缎送过东西,锦缎缩在夏天的薄被里,冻得有些困倦。

是太冷了,出了幻觉了吧,她怎的就看见了陈长安了呢?

他走进来,一声一声唤她,然后拿了厚被子把她裹上,命人生了火。

温暖的火苗升起来,陈长安灌了口酒在锦缎嘴里,火辣辣的感觉一路燃烧到胃里,陈长安坐下来,连人带被把锦缎拥在怀里。

终于暖和过来,锦缎睁开眼,掐了自己一下。

居然不是幻觉,陈长安就在她的身边。

锦缎努力绽开笑容,“你来找我啦?”

陈长安见锦缎醒了,松开手,坐在锦缎身边。

锦缎缓过来了,看着外面冬日的漫漫大雪,“你的腿是不是又疼了?”

这些年,陈长安一直隐瞒着他的腿疾,他是高高在上的将军,一跛一跛得成什么体统,于是他苦练身体,走路逐渐与常人无异。

这世上大概也就只有锦缎还记得,他的腿,每逢雨雪天气都会发病。

锦缎喝了酒,迷迷糊糊的。

“锦缎,把你的明月刀送给我好不好?”

风雪压断了干枯的枝杈,其声喑哑。锦缎头脑昏沉,“嗯?要那个做什么?”

锦缎有一把贴身的匕首,名字叫明月刀,自她记事起就一直在她身边,如果不是陈长安告诉她,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一把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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