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上)(3)

2018-12-26 23:06:44

世情

长溪被人送往医院后,娟儿已经报警,她一路叫喊着跑回家,连摔两跤。李大海知道事情原委后,禁止女儿出门。后来,有警察找上门来,说是要娟儿配合做笔录。大海这才放心。

当晚,大海提着一只羊蹄来到李媒婆家,对她当时苦口婆心地劝说表示感谢,如果没有李媒婆,倒在刀下的很有可能是娟儿。既然是登门感谢,李媒婆自当接受,也绝不会说是老杨出的主意。

吴桃赶到县人民医院时,长溪正在抢救室,不知等了多久,才出来一名医生,她急忙跑过去问:“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医生打量她一番,说:“肩膀被砍伤的是你儿子?你放心吧,他已经度过危险期,但因伤势较重,还需要留院观察,很可能会留下残疾。”

吴桃大惊:“啊?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他不能残疾啊,医生!”

“放心吧,我们会竭尽全力的。你跟我来一趟,刚刚我们一直在找家属。”

原本坚韧淡定的老杨,在院子里心神不安,脚步毫无章法,满脑子都是小儿子,他急切地想知道那边的情况,于是决定去一趟县里。

正锁门,老杨的手机响了。

“哥,事情我都知道了,长溪没事,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这里就交给我吧。”

“我正准备来……”

“你不用过来了,嫂子说她不想看到你,你来了也帮不了什么。放心吧,这里还有我们,你把家里照看好,注意身体。”

“好,也好,没事就好。”

老杨心如刀割。

三辆警车呼啸而来,油菜花里分散着黑压压的人头,色彩搭配极不协调。长河双手戴着铐子,面容憔悴。他每指一处,就有专人负责拍照。

人们议论纷纷:“听说是长溪拐走了他对象,他才……”

“不会吧,长溪也太缺德了。”

“是不是搞错了,怎么会是长河啊?会不会是娟儿的问题?”

“怎么会搞错,他自己承认的,警察都来了还能假?”

“长河从小就很听话,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啊,真是没想到。”

“咳,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那些所谓不怎么说话的老实人,干起蠢事来往往相当凶狠,跟暴徒没什么两样。”

“好好一个人就这么跨了,老杨家日子难过啊。”

“……”

老杨和娟儿家都未露面。

根据《刑法》第234条之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并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以下有期徒刑。但因长河犯罪以后主动投案,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罪行,且有悔改之意,根据《刑法》第67条之规定,可以考虑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最终,法院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再结合实际情况,判处杨长河四年零两个月的有期徒刑。

为了不再给小姑子家添麻烦,吴桃坚持把儿子接回镇上医院疗养,长溪也表示赞同。他心里清楚,家里已经没有年轻劳动力,自己已成了半个废人,而镇上的花费比县里要低很多,离家近,比较习惯。

他在县里医院住了八天,老杨在第四天时去看过他,但他没有搭理父亲。

长溪回到镇上医院第一天,父亲在场,他仍然没有正眼瞧父亲,也没有搭话。即便如此,老杨仍旧每天去看望儿子,哪怕呆呆坐着,什么都不说。

长溪不是假装睡觉,就是看电视,无视父亲的存在。他恨大哥,是因为大哥做不好别的事情,砍他却是一步到位,毫不手软。他也恨父亲,父亲对大哥偏爱过度,而在县医院里,母亲对他的倾诉,使得他更加痛恨父亲。

吴桃对老杨一直不满,但敢怒不敢言。这一次,她彻底爆发了,爆发得十分痛快!她把生产的前后经过都告诉了长溪,还说以前她给长溪塞零用钱被老杨知道后,老杨便对她破口大骂,有时候还会动手,为了儿子,她只能忍着。

她非但没有责怪和怨恨大儿子,反而给予他同样多的爱,毕竟那时候孩子还小,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即便遭到老杨家暴,她还是想尽办法给小儿子弄到一点零用钱,有时她也会给长河零用钱花,长河都会告诉父亲,父亲沉默。

长溪泣不成声,母亲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你不要告诉哥哥我给你零用钱”之类的话,也没有透露过自己的遭遇,他紧紧握着母亲的手,鼻涕眼泪满面流。

他没有想到,在众人眼中老实厚道的父亲,在众人眼中手艺高强的父亲,竟是这般面目,简直就是跟禽兽没有什么区别的暴力狂,而母亲却独自一人默默承受这么多年,心都碎了。他发誓,等伤口痊愈后,也要暴揍一顿父亲,解恨!

二十天后,长溪出院回家。他整个身体往左边偏,右肩耸起,走路很难保持平衡,成了残疾人。

一个多月来,悲痛充斥着杨家,整天死气沉沉。吴桃每天以泪洗面,脸如干瘪的茄子,白发丛生,一个月的时间在她脸上像似走过了二十年。两个儿子,一个进了监狱,一个终身残疾,没人能体会到她作为母亲的悲痛苦楚,毕竟这世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

长溪更痛苦,他受重伤,在身体和心理上都承受着巨大痛苦。住院期间,如果不是医生让他说话他才说,老杨还以为他失去了语言能力,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其实,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他和大哥共同生活的欢乐时光,以及那天的凶残场景,他恨大哥,没想到大哥真会为了一个娟儿就要对他痛下杀手。

而最痛苦的是杨洪,他罪恶深重,妻子也不搭理他,无比孤独。长河是长子,因为走路顺拐,性格与自己极像,所以深得他的喜爱。而正是他偏爱的老实厚道的儿子,竟然亲手挥刀砍向弟弟,他始终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丢尽了脸面。

长溪出院的第一个晚上,母亲准备了一桌好饭菜,但长溪仍然一声不吭,要么摇头,要么点头。一家三口,异常安静。杨洪一个人喝了很多酒,他眼神恍惚,嗝里全是酒味。

“儿啊,我求你对我说句话,哪怕一个字也行!你这样子,我和你妈心里不好受哇,你妈天天哭,夜夜哭啊。”

长溪盯着碗里,像个聋子。

“你别说了,长溪刚回来,让他安静几天!”

“他在医院已经静过了,我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这心里,不踏实。儿子,我知道你恨我跟你大哥,但事已至此,终究得面对啊。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我和你大哥对不住你,我向你道歉了,你就开开口吧。”

“你让我儿子静一静!别在这大吼大叫的,他不是不会说话,他是看到你就不想说话!”

长溪把脖子一歪,准备起身走人。

“长溪!爸求你啦!”老杨“扑通”一声跪在儿子面前,抓住他的右手不放。

长溪慌了,他想推开父亲,但使不上劲,他已不是一个月前的杨长溪了。那时候,他挑粪、砍柴、翻墙,样样顺手。

“儿子,扶扶你爸,跟你爸说句话吧,是我们不对,你爸都给你跪下了啊,长溪……”

吴桃一面哭泣,一面拽起老杨,老杨纹丝不动。

“我吃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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