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女孩:我没有遇到第二个你了(上)

2019-01-07 18:05:45

世情

过了很多年,我还是会梦见阳黎。

她坐在木凳子上掀开裙摆,一字一句地说着,“腿上的疙瘩是遮掩了。洗澡时,脱光光,看着身上的,好难受。洗完澡,穿上衣服,是看不见了。”

她强忍着哭声,“但心里面的疙瘩怎么也藏不了了。”

日记本里的字迹像是被刻在那儿,又似阳黎的无声告别。

她说,还好每个人的生命不会太长久,我也只是快了些。

1.一切都好像在梦中

傍晚时分,雾浓得让我看不清周围,一种压抑感弥漫在雾里雾外。

拿着火车票的我进了检票口,之后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安静地等待着火车的发动。

“姐姐,姐姐。”

好像是阳黎的声音?

只见她敲了几下火车的窗玻璃,嘴一张一合的,“姐,我来送你。”

我拉开玻璃窗,绽开笑容对眼前的人儿说:“阳黎,我们不是说好不用送我吗?天都快要暗了!”

“可是我想给你一个东西”

原来。

我这才发现她手上提着一个布袋子,看着她想递过来,又欲藏在背后,好像犹豫着什么。

我下意识地探出手去,“什么东西那么宝贵,是不是不情愿给我呀?”说完,我故作伤心,噘着嘴。

“不是的!你知道我……”阳黎还是不知道我是在开玩笑,惊慌地抬眼。

而我笑着接了过来,“我知道!”

如果阳黎是健康的,那她该是多么美丽的女孩。或许可以当一名演员,又或许可以安生。

火车轰隆隆要发动,阳黎后退了几步远,站在月台的她挥手,“再见!”

“几天后再见了,记得按时吃药!”我也挥手,“回去洗完澡早点睡觉~”

阳黎的笑还在眉眼上,只是病色的脸苍白的很。一个这么爱笑的女孩,笑容里透显真诚令我不明白上天的抉择,究竟是为什么?

然后,站台上的人影儿在昏黄的路灯下越发单薄了,远了,看不清了,最后连小黑点也没有了。

朦胧的暮色挡住了整个胡栗镇,像是在梦中。

我靠睡在座位上,看着外头岑寂的山峦送我离去。

想起手里捧着的心意,它包含的意义多真诚,多重量,我是知道的。

依稀记得初来这时的自己并没有这么难过,是因为胡栗镇经常下雨的缘故吗?

2.我可能是太紧张了

从胡栗镇到上海这个城市,中途转了车,也换了另一轨道的火车。

我抵达上海是在两天后。

还没有到吃午饭的时间,火车站很多人。

“Vivian,微瑚,韩微瑚!”

是信英的声音,她似乎先看到了我,但我还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于是我在拥挤的人群中挥手,大声喊:“陈信英,我在这里啊!”

话一说完,不知谁绊了我一脚,于是我趔趄了几下,最终还是跌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布袋子里的全部栗子都滚了出去,每个栗子开始从四面八方冲散开了。

我一下子愣住,看着那些栗子被无情地踢来踢去,情急之下,我激动且生气冲着那些来往的陌生人说:“你们都给我停下来!”

可是谁搭理了我?他们走动的步伐只让栗子错乱地滚得更远。

我已顾不了来自手臂和膝盖擦破皮的疼痛,起身冲过去推开他们的脚,慌乱地捡起一个个的栗子。

心里一直在想,你们不可以漠视了,不要再这么对待阳黎了。

当然,我没有意识到自己近乎疯狂的行为使火车站大厅里的人群一片混乱,而制造者的我仍在捡找栗子。

这时,信英过来了,向被我推开的人连表示歉意,“抱歉!抱歉!她不是故意的。”

“不就是几个栗子,至于吗?”有些路人被恼怒了,觉得很莫名其妙。

看到我失心的模样,有人停下脚步帮我找栗子,“给,这是她的。”

信英一一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谢。

当我们坐在的士的时候。我沉默了,信英也不没有问什么,而是将自己口袋里板栗放在我手里,对我笑了笑。

我也只能报以微笑,“谢谢!”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可以吗?”我转头看向车窗外。

“行,我也得回学校了。”信英对司机说:“师傅,停车~”

“有个youthparty,地点会发给你。”

我看向她的脸,点了点头,“我回去了。”

当我踏进家门时,迎面而来是久违的熟悉感,问候爸妈之后,回到房间。

躺在床上闭起了双眼,才两天而已,我就开始担心阳黎了。

“世界上有这么多个人,为什么偏偏会是我?”

“说不怕是假的,说不难过也是假的,说不在意镇上的人对我指指点点更是假的。”

阳黎用力吸了吸鼻子,“还好,还好阿公没有不要我,阿公抱着我总说得了这个病啊,是命了。说到这个事时,阿公模糊的眼睛总是湿湿的。”

“只是,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阳黎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深深刺疼了她自己以及我!

我把手放在她的肩上,“阳黎,不是的,因为他们的灵魂被无知压住了。”

“我不懂……”阳黎把脸深深进臂弯里,“微瑚姐,你记得当我被确诊为艾滋病患者的那天么?我手里拿着阳性化验单。”

我怎么会不记得,那天是暖阳的午后。

我是当天值日的护士,我把一张写着宋阳黎的化验单递给她手里的。

阳黎双脚是冰凉冰凉的,不太确定地再次咨询着医生,最后她心灰意冷地站在医院长廊,放弃和任何人对话。

那天,我拥抱着阳黎,本想安慰她一番,但我知道语言只会更加苍白。

那天,阳黎哭了好久,问我为什么偏偏是她,这种事为何要降临在她身上。

她说,“对我来说,我觉得我的天空就是灰色了,噩梦要开始了。我脑海里频频想到的场景:溃烂、枯瘦、瘙痒……”

突然,手机震了震,唤回了我的思绪。

我拿起手机查看,是信英发来的讯息:Vivian,明晚老同学都会来,定在我们高中经常去的一览。

当我看到老同学这三个字时,不禁愣住了。

我可能不会去了……

3.你过得还好吗?这句话一直没问你

吃午饭的时候,姆妈用地道上海方言说:“阿微,照顾好病人固然重要,侬也要适当地做着安全措施……”

“姆妈~”我打断了她的后话,而且每次通话里都已唠叨了好几遍。

父亲也说了些话,我没有回应,同时也不想回答,因为答案只有一个。

“姐,你去哪?”书梅扬声问道。

“出去走走。”我没有回头,径直出了大门。

其实想去看看信英的学校,只要穿过车水马龙的街市,再绕一个公园的距离,也就到的大学。

本来家里的人一心希冀我能拿到那所大学的通知书,但我在高中就辍学了,之后选择了现在的职业。

我发了个讯息给大学生信英:我买了明天的火车票,九点钟走。

想起阳黎有写日记的习惯,于是我往街市走。

走进文具店选了几本厚厚的软皮本,又在服装店同时意中了一条棉麻长裙,柔软的质料甚适合阳黎,若是放在阳光下,裙摆上的若干个手工刺绣太阳花定会显得温暖。

过了几个小时后,意兴阑珊的我往回家的路走。

远处有呼唤我的声音,“韩微瑚?”

提着几袋东西的我回头,突然地,我的脚仿佛千斤重,前进不了。属于我们那场支离破碎的青春片段已开始慢慢拼凑,那么清清楚楚。

韩微瑚喜欢孙凡宗,真的好喜欢啊。

纸上稚嫩的字体道破了少女的小心思。

我握紧了手中的袋子,孙凡宗正在朝我走来,我不自然地,“嗨。”

“我帮你提一段路。”说完,他就直接从我手里接过重袋子。

曾想过我和他见面时的场景,那时一定是饱以老拳向他,可两人竟是这般平静同行。

太阳的最后余晖眷恋着我们。

“你会来YouthParty吧?”

我看向他,认认真真地回答:“不了,明天我要回去上班”。

此时的他站在我面前,曾经稚气的脸庞如今多了些胡渣渣,不可一世的戾气也随着时间消磨了。

“微瑚,你以前不是这么决然的。”

余晖映在他俊秀的脸上,而我像黄昏一样眷恋他的这种深情。

你第一次这么专注地看着我,真好,我心想。

“只是我不想再听你的话了。”我痴笑一下,停下脚步,“那个,我快到家了。”

“嗯。”孙凡宗把东西还给了我。

“再见。”

毕竟,都过了五年。

你过得还好吗?这句话一直没问候他。想到这里的我,疾步往他离去的方向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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