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

2019-02-08 12:06:34

世情

“大大,睡着了?”阿木看着年迈的老父亲坐在躺椅上看着电视,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小声地问道。

“没有”,老父睁开眼睛继续看电视。

阿木摇了摇头,又出去了。

老父今年八十有三,身体很好,偶有感冒,也不用吃药打针,过几天就好了,孩子们让他去医院,他总是说,这点小毛病,去什么医院,到了医院,没病也成了大病。

因为在老父的心里总有一个解不开的结,母亲虽然有些老年病,但是并不严重,可是去了趟医院却没了,去的时候,吃饭走路等等一切都是正常的,结果住了几天院,发烧不止,越治疗越严重,最后不能下地,直到临终,高烧的原因都没找到。医院说因为西药损坏身体,需要物理降温。不过用咱普通人的思维想,高烧对体弱的老人的损伤应该远比西药的副作用大的多吧。况且用两个大冰块放在老人身上进行物理降温,不新添病才怪呢,草菅人命,照本宣科的庸医,天地不容!老父总是这么说。

就这样,母亲去世了。父亲说,如果不住院,在家好好照顾,你娘还能多活几天,起码不用受那么大的罪。本来执拗的老父亲,更加排斥医院了。

刚入冬的时候,由于天气寒冷,老父亲着了凉,由于没有及时治疗,原有的气管炎更加严重了,咳嗽厉害,肺部受到感染,浑身肿胀,并发心脏早搏,医生让他住院,他说什么也不,儿子拿他没法,最后,双方各自退让一步,总算答应在卫生室打几天吊瓶。

阿木每天上午晚上变着花样做点可口的饭菜尽量让刚打完针的老父亲多吃些。

每次阿木问老父亲想吃点什么,老父亲总是说什么都行,阿木只好自己想着做。饭前饭后,阿木总会煮个苹果、冰糖梨,或者用开水烫个橙子香蕉给老父亲补充一些维生素,老父本来就爱吃些瓜果零食,现在年纪大了,就爱吃这些热乎软烂的东西。

阿木的心里也是有个结:亲眼看着可怜的母亲留着眼泪离开人世,而他,却无能为力。每每想起,都泪流不止。他亲眼看着母亲临终时的无奈,痛苦,亲眼看着母亲流下最后一滴眼泪,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阿木怨自己无能。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阿木怨自己为什么在母亲活着时没有好好地孝顺母亲。

老父的身体渐渐恢复,饭量也开始恢复正常,又惦记他的麻将和那群麻友们。父亲上了年纪后唯一的爱好就是与几个老人坐在一起打麻将。

老人们都爱与老父打麻将,因为老父打麻将从不计较输赢,更不赖帐。老父总说打麻将嘛就是图一乐,有什么可争的,那样多伤和气。别看老父一生贫困,他从不向别人哭穷,他工作的弟弟,也是阿木的叔叔曾经评价他“从来没开口问我借过钱”,这也就苦了阿木的母亲,为了生活,阿木的母亲东借西借,为了孩子不受冻挨饿,阿木的母亲得算计着每一分钱,每一粒粮食,所以得罪了他的叔伯。老父却从不为自己的妻子辩解,他总是说这有什么可解释的。

孩子们劝老父别总是打麻将,身体会吃不消的。他就笑呵呵地说,坐着也累不着。

母亲在世时,老父有时嫌母亲做饭麻烦又慢,回到家就自己烧点饭,赶快吃完去打麻将,生怕去晚了。有爱嚼舌的就说闲话,为此,大表哥也数落过母亲,母亲住院时还想着澄清误会,可是没人听。

老父总是说,这有什么,我赶快吃完走了,她自己在家没事慢慢做着吃呗,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哎,你母亲就是气死的。还是老父了解母亲,母亲一生实在善良,不会花言巧语,默默为家庭付出,得到的却是数落,面对数落,母亲不会辩解,只有生闷气。老父这点与母亲相反,虽然老父也不善说道,但他对别人的说三道四置之不理。这大概就是老父的养生之道吧。

老父爱吃花生,阿木买了一袋5斤装的炒花生,每天拿出一小把放在桌上,午饭前老父吃几粒,每次吃完,花生仁外的红衣飘满一地。老父老了,手有时拿不准,况且老父平时也不怎么讲卫生。阿木也不曾抱怨些什么。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老人离开后打扫一下就是了,又有什么可说的,谁没有老的时候。

一次没事闲聊,说到家里种地的事,阿木开玩笑道:“如果听您的话,我现在还在家种地呢,就拿不到共产党每月给的几千块钱了。”

老父说“那不是家里没有人干活的吗?”

阿木笑着说:“儿子能上学,女儿就得干活,因为上学,我挨您多少吵,我们姊妹几个,就数我挨您打骂最多。”

老父无奈地笑道:“这孩子。”

大伯母说过老父,没大本事别要那么多孩子。老父说,没事的,大的供养小的。老父主外,家务事从不操心,虽然极力反对阿木上学,但是母亲的观点是只要孩子愿意上,再难也上,好在阿木争气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虽然因为家穷,没能上更好的学校,但好歹完成了学业,有了份工作。老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老人聊天,最爱聊往事,回忆也是一种幸福。一天,吃着午饭,老父说起年轻的时候,为了养家糊口,与同村人一起去临省百里外的一个县城去卖箔(一种用高粱杆制成的用品),阿木说:“那时我那么小,您就舍得让我走那么远的路,去那么远的地方。”

老父说“你还记得?”怎么不记得呢?那时的阿木大概十岁。

那年老父去丰县去卖箔,没人看车,就带阿木去,半夜出发,老父用地板车拉着箔,阿木在后面跟着,近百里的路,阿木又困又饿又累,还得加紧赶路,那滋味是记忆犹深。到了目的地,老父卖了箔,给阿木买了一个烧饼,阿木吃的那个香啊。老父却自己啃着从家里带的干饼子。现在阿木年纪也大了,也能慢慢理解老父亲了。聊到最后,老父怅然道:“哎,那时穷,舍不得给你买吃的。”

阿木说“那个烧饼是我吃过的最好的东西了。”

老父没说话,阿木继续说“回来的路上,我就不记得了,只记得没用走路,做在您的地排车上睡着了。”

“你睡得那个甜啊,到了家,还没醒。”

每逢过年,阿木总要给老父买身新衣服,每次给老父时,老父总是嚷道:又买衣服。可是穿在身上,看得出老人家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都说老父一辈子糊涂,其实老父一点也不糊涂,活的比谁都明白,有时候,人啊,总是难得糊涂,如果糊涂些能开心,那糊涂些也无妨吧。

羽央
羽央  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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