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杀了饕餮,冥界曾因这事,惶惶不安过一段时间。
那些时日里,幽冥鬼府恶鬼哭嚎,声音凄厉,泉下悲鸣,忘川难渡。
没人敢保证,冥王什么时候会再次雷霆震怒,因为没人知道,他为了什么。
不过……也许有……
冥府前,有铁索横天而出。斜挂忘川。
生满青苔铁锈的铜门两侧,有两座狰狞的恶鬼像。
青面獠牙,血盆大口。
有人影涉河行来,一身红衣。
手中一把白骨伞,伞下铃铛轻响。
他静静地走来,就像一副上好的泼墨山水画。
清冷孤高。
……
冥界的大殿,出人意料的朴素简单。
黑色的石柱,刻着暗红色的梵文。白色的幡布,被挂在半空中。
透过层层的幡布,可以隐约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他就那么坐着。
整个人都是颓然又绝望的。
“你来做什么?”
他沙哑着开口。
“来看看你死了没。”
“呵……你还是这般不近人情。”
红衣的男子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人大刺刺地坐在地上。
脚边散落了一地的酒瓶。
有一个随着那人刚刚的动作,滚到了他的脚边。
红衣男子皱起清秀好看的眉。
“你这算什么?”
“我知道,她在惩罚我……她这是在惩罚我!”那人突然以拳捶地厉声吼道,双目猩红。
“冥王……”
任谁也不会想到,坐在地上这个发丝凌乱,眼眶通红,满脸胡渣的男人。
会是冥界高高在上的王。
是啊,他是整个冥界的信仰,却唯独是她一人的避之不及。
说起他与那个丫头的缘分,互相牵扯折磨了几万年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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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白日的,哪里有鬼可抓啊?”
白无常苦着一张脸看着这莫名顶替了黑无常职位的,正在抱怨的少年,有些叫苦不迭。
少年的皮肤很白,在阳光下还有些透亮。
“您有所不知,有些法力高深的鬼,大多喜欢白天出来作乱……”
少年似懂非地点点头。
“那乱子呢?”
白无常扶着头刚想找个由头糊弄过去。
前头就传来一阵骚乱。
白无常抻着脖子兀自看了一会儿,自语道:“看样子又是山匪劫道,也不知……”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小少年就飞身掠了出去。
那边,一个山匪打扮的男人从马车上扯出一个粉裙子的少女,她怀里还抱着一只黑色的小狗。
突然一道寒光袭来,分开了山匪和少女。
一脸义薄云天的少年提着把不知从哪里顺来的砍刀恶狠狠地盯着五个山匪。
看得他们面面相觑,不过竟然有不开眼的敢来搅局,为首的露出狞笑来,和少年缠斗起来。
那少女明显被吓得不轻,把她怀里的小黑狗用力往外一扔,试图替少年阻挡一二。
可惜准头不大好,直愣愣地砸到了这个跑出来英雄救美的少年怀里。
小家伙看着小,却委实不轻,砸得少年一个踉跄。
白无常在后面小跑着追着喊:“祖宗,我们是来收魂的,不是来救……狗的……”
他过来的时候,正巧少年用手托起小黑狗。
小狗冲他龇牙,一口小白牙又尖又亮。
旁边歪七扭八地倒了五个山匪。
而少年救下的姑娘早已不知所踪。
彼时,少年的一双眼眸还是又清又亮的,承载着书生意气又有侠客豪情。
有风吹过,不知道吹乱了什么,又吹皱了谁一池春水。
小黑狗在白无常一派挣扎无果后被少年带进了冥界。
活了十七年的少年抱着懵懂不知的小黑狗,站在奈何桥上,背影凄清。
“谁让我们……都是被人扔下的。”
声音极轻,被揉进忘川呼啸而过的厉风中,听不真切了。
往后的日子就有趣多了。
冥界有了个活物,仿佛一汪死水被人搅乱,平白注入了几分生气。
冥无忧给小黑狗取名叫青青。
因为,它的瞳仁是有一些泛青的,就像是一块青色的玉,剔透玲珑。
冥无忧对于整个冥界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冥王一生未娶,却在某一日凭空抱了一个孩子回来。
那个孩子自然就是冥无忧,想来,他在冥界已经十七年了。
身份成迷,无父无母。
冥王给了他一人之下万鬼之上的权力,却也只有这些了。
不过十七岁的少年,还是啰嗦又寡言的。
他把所有的心事都藏起来,却又在某一个三途河胡乱翻涌的午后,全都倾注。
说给一只狗听。
青青那时还只会呜呜地叫,算作回应。
如此岁月,循环往复了百年。
直到那日,万鬼暴动。
有上仙冲冠一怒为红颜,只身闯入地府阴司要带走一个魂魄。
那是个什么样美丽娇俏的鬼,尚不得而知,只是那上仙和冥王是有过节的。
二人到底没谈拢。
上仙索性闯了鬼沼域,放干净了里面十恶不赦的鬼。
冥无忧带人去镇压,但鬼沼域里关押的不入轮回的鬼太多了。
数万只青面獠牙的鬼,不怕死地往外冲。
冥无忧一个没注意,让一只鬼给近了身,眼看着就躲不过了,他索性用双臂护着身前。
顶多受个伤,应该是死不了的。
就在这时。
一声兽吼。
万鬼俱静。
冥无忧错愕地抬头,眼前哪里还是狰狞的恶鬼,分明成了一个稚龄的姑娘。
她一双泛着青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是说不出的依赖信任。
冥无忧心头一动。
细细打量。
面前的女子,三千青丝垂落,整个人温柔又美好。
脸蛋是冥界没有的纯情,却又偏偏染上了一丝妖媚。
“青……青?”
冥无忧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
那女子闻言,双手张开向他扑来。
温香暖玉抱了个满怀。
纵是冷性如冥无忧,一时之间,也红了脸。
对于捡来的小黑狗青青变成了一个小姑娘的事情,冥无忧接受得很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