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乱人心

2020-02-04 15:14:45

爱情

霜翎收到何家送来的婚书时,狠狠地擦了擦眼睛,直到聘礼一箱接着一箱地被人抬进来,摆满了她家这巴掌大的院落,她父亲同母亲笑得合不拢嘴,霜翎才相信,这是真的。

那可是何子复啊,谭阳出了名的大才子,又是家世显赫,又是留洋归来,如今婚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聘娶吴家次女吴霜翎为正妻,而不是做姨娘,放在谁身上,都得合着手念叨一句“祖宗庇佑”。

可是霜翎很清楚,她嫁给何子复,是做续弦,这一辈子也无法走进何子复的心。

1

1928年秋末,何家小少爷留洋回到谭阳,何家开着汽车去火车站接人,接回来的除了何子复,还有个穿着白色小洋裙,踩着高跟鞋的姑娘,芳名唤作乔茜。

同年冬日里,何家便办了场喜酒,谭阳城的百姓从没见过有人成婚时穿着那么长的白裙子,手里还拿着一捧鲜花,新人也不拜堂,就在那教堂里头,说几句誓言,这礼竟然就成了,他们说这小俩口都是从西方国家留学回来的,怕也是学着西方人办了场“西洋婚礼”。

只是这对人人称羡的新人婚后却并不顺遂,何家二老急着抱孙子,可偏偏婚后两年之久乔茜的肚子依旧不见报喜,于是何夫人便想着法子地往何子复的屋里塞人,乔茜一气之下便搬到了文书局的办公室里,何子复心疼妻子,便赌气跟着妻子一起不回家。

何夫人无奈,终是妥协,不再逼迫何子复纳妾,只叫乔茜辞去了文书局的工作,在家好好将养身子备孕。也不知辗转了多少名医大夫,第四年春天里,乔茜终于有了身孕,何家大院的气氛也有了好转,本以为日子会这样一日一日好起来,却难料,乔茜早产,在产房里头待了一天一夜,才勉强生下一个皱巴巴的男孩,听见了孩子的哭声,乔茜也在医院里咽了气。

谁都没有想到,何家早产的孙少爷的百日刚过,何家竟开始张罗着为何子复再娶,娶的还不是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只是个佃户家的女儿。

何家将婚服送来后,霜翎想起了四年前何子复与乔茜大婚的场景,鲜花铺满了整条街,何子复牵着乔茜一步步往前走,霜翎才知,原来婚礼上穿着白纱裙竟然也能这样美丽。

看着那件同样洁白的裙子,霜翎竟开始期待这场婚礼,她期待那个俊雅的男人对她伸出手来,笑着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妻子,期待自己能常伴他的身边与他携手一生。

婚礼当日,霜翎起了个大早,听见外头鞭炮声一响,何家来的婆子就进屋来,很快帮她换上了礼服,绾上了发髻,偏那双高跟鞋,同霜翎的小脚怎么也不搭,勉强穿在脚上,婆子安慰她:“没关系,出门反正是小姐家兄长背着,不用小姐落地。”

霜翎乖巧地点了点头,道:“有劳婶子了。”

那婆子笑道:“今日过后您就是何家少奶奶了,不必同我们这些佣人客气。”

霜翎的兄长难得没有喝醉了酒,将穿着婚服的霜翎背上了何家的汽车上,拿着银元欢天喜地去了月桂街,鞭炮又一响,汽车就缓缓开向最繁华的那条街。

只是这场盛事到头来,终究成了霜翎的空欢喜,一场欢天喜地的婚宴,却自始至终未见男主人的身影,宾客有闲言,公婆也笑得勉强,管家领着她进门才对她道:“少爷说先少奶奶的丧期还没过去,婚宴不宜大办,请吴小姐给老爷夫人敬了茶礼就算是成了。”

霜翎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抓住管家的手问道:“那少爷呢?”

管家抬眼看了看这位新少奶奶,或许也觉得她有些可怜,温声答道:“孙少爷还小,身边离不得人,少爷寸步不离地守着呢。”

这场婚事成得稀里糊涂,霜翎与全谭阳的人有着同样一个疑问,何子复为何要娶她?

2

何子复头次见到霜翎时,全然不知她便是已经嫁入何府的他的妻子,只看着那个女子将羡安轻轻放在摇篮中,襁褓中的婴儿终于止住了哭声,何子复长舒一口气,道:“好了,去管家那儿领赏吧!”

只是霜翎听他这么说,却局促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一副窘迫样子落在何子复眼中,只以为她是刚来的丫鬟,皱了皱眉刚想开口,便听见霜翎道:“我是吴霜翎。”

何子复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仔细打量了霜翎一番,看她一身的穿着打扮,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前日好像是娶了位妻子,姓氏便是吴。

那双打量的双眼最终落到了霜翎的脚上,更是引得何子复心中不快,只嫌弃道:“真是陋习不改。”

霜翎是知晓的,何子复这样的读书人向来看不惯女子缠足,她偶然间看见过乔茜的鞋子,她知道自己定然无法与乔茜相比,便拉了拉裙摆想努力盖住那双惹得何子复不满的小脚。

“出去吧,以后不要到这楼上来了。”何子复扔下这样一句话,便生生将霜翎推开,在他心中,这样攀附权势的女子,是不配来羡安的房中的。

霜翎忍在泪水下楼,今日听见了楼上孩子啼哭不止,以为何子复不在家,便想帮忙看看孩子,只是她没想到,何子复是这样厌烦她,甚至连见一面都觉得不快。

谭阳地势偏南,冬天虽不会下雪却还是冷得人发颤,霜翎每日除了去给何家二老见礼,最喜欢的就是扎进厨房里,厨房里暖和,就算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也不会太冷,厨房里还有牛婶,做得一手的好菜,霜翎喜欢同她讨教厨艺。

而何子复也渐渐开始早出晚归地回军政部任职,他们就这般两两不想见,似乎就能两两不相欠。

腊八那日,何子复回来得早,霜翎和牛婶去买熬粥的野菜回来时,恰好碰见何子复下车,车上还有个烫着头发的女人,两人正笑着告别,牛婶有些担忧霜翎,轻声道:“少奶奶,要不要去问问?”

霜翎愣了愣,问什么呢?怕是最后只会让何子复更厌烦她罢了,扯了扯牛婶的衣裳,霜翎道:“回吧,牛婶。”

可两人才一转身,却听见何子复道:“牛婶,今日煮粥放些猪肝,羡安有些疳积,用猪肝给他补补。”

霜翎听着声音渐近正想着怎么藏一藏,何子复便径直走回了院中,本不是什么大事,霜翎却似松了口气。

晚饭桌上的腊八粥熬得鲜香,却无人敢在何子复面前提一句,这是少奶奶做的。

近些日子常常能听见楼上羡安的哭声,霜翎想起何子复曾说羡安得了疳积,本不是什么要紧的病,可孩子还小,又是早产儿,难免身体虚弱些,难受了便只能哭出来,霜翎知晓一个治这病的偏方,却始终找不到机会跟何子复讲。

折腾了几日便自己去采了草药来,磨成了药贴,想着拿给羡安试试,原本是算着何子复去了军政部的时间上的楼,可那药才贴在羡安肚脐上,便听见门口传来何子复的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那人就像抓贼一般抓住霜翎的手,眼中似是要喷出火来,道:“我不是不让你上来的吗?”

“我做了治疳积的药,我是来给羡安用药的。”霜翎慌忙解释道。

何子复松开手,看了看羡安肚脐上贴的药,想起中医大夫曾开过这样的药方,知晓自己错怪了霜翎,却还是冷着脸道:“羡安病了自有医生照顾,不用你操心。”

“子复,我是关心……”

“什么子复?少爷便是少爷,子复不是你该叫的!”何子复听见这样亲近的称呼,自己都没料到自己会这般激动,不仅吓了霜翎一跳,还吓得摇篮中得羡安“哇”一声哭起来。

霜翎控制住自己想去抱孩子的手,看着何子复有些笨拙地哄着孩子,不知自己该走还是该留,几经犹豫,还是抓起桌子上的拨浪鼓轻轻晃动,何子复愣了愣,却发现羡安当真渐渐止住了哭声,伸出手要去抓那拨浪鼓。

“没想到你还挺会哄孩子。”何子复有些惊讶道。

“兄嫂的孩子才满周岁,在家时我常常帮着带。”

“哼!”何子复轻哼,将羡安抱回摇篮,才接着道:“你们一家为了将你嫁进何家,可是没少费心思。”虽说对霜翎多少没了最初那般的排斥,何子复却依旧无法接受那个娶霜翎的理由。

霜翎亦是不解,提亲是何家上门提的,下聘是何家亲自去下的,她本该是明媒正娶嫁入何家,却不知为何自己在何子复眼中是个费尽心机的女人。

“少爷,我实在不知自己究竟是花了什么心思才入了何家。”

“你会不知?有个江湖术士跟爹娘说,羡安命格太硬,才出世便克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将来恐怕会让整个何家罹难,想要破解唯有娶个什么命格属东硕月的女子,才能保何家平安。这样的话骗骗爹娘便罢了,难道你还想伙同着那江湖术士骗我不成?”何子复读的那许多书告诉他,这些都是封建迷信,他的理智告诉他,爹娘逼着他娶的这个女人,同那算命的江湖术士一样,都是骗子。

只是霜翎不知,她从来不知道何家为什么要娶她,不知道自己属什么命格,也不知道何子复为什么这么讨厌她。

她只是这芸芸众生里一个最平凡的小女子,她只知道嫁了夫家,她的丈夫就是她的天,不管他如何对待自己,她都要好好顺从他。

更何况只一眼,这个何子复就深深地刻在了吴霜翎的心上。

“少爷,我不曾骗你,今日之前什么算命什么命格我全然是不知道的,不管少爷信不信,霜翎的一颗心永远向着少爷。”面对何子复的质疑,霜翎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可她的一字一句,言自肺腑。

3

1933年11月羡安满周岁,懵懂无知唤了霜翎一声“娘”,霜翎突然就红了眼眶,笑着应下,激动地抱着羡安去找何子复。

“少爷少爷,羡安说话了,羡安喊我‘娘’了。”

何子复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女人脸上的笑,却忽然觉得扎眼,沉着脸问道:“你应下了?”

霜翎愣住,这才反应过来,是她僭越了,虽说何子复曾说过,要她帮着奶娘带孩子,可在何子复那里,她不是他的妻子,更不是羡安的娘。

“是霜翎糊涂了,羡安喊的大概是姨娘,不是娘。”

“这会子听清楚了就好,别听岔了。”何子复将钢笔盖好了盖子,才接着道:“先去前面招呼客人吧,我一会儿就来。”

何家孙少爷的周岁宴,谭阳城里体面的人家都发了帖子,何子复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圈子很广,这场盛会甚至比何子复娶乔茜那场还要盛大。

霜翎带着羡安走后,何子复才拿起刚才写好的信笺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入信封中,那信封上赫然写着三个字——寄妻书。

信封最终放在了一张摆满了黑白照片的桌子上,何子复看着那照片上的女人,眼中柔情难掩,像极了冬天里的雪舔到了阳光,化开了一生的悲凉,拥入暖春,只看一眼那双眸就明白,何子复很爱她。

这一天是羡安的生日,也是乔茜的忌日,是何子复永远难以抹平的伤痛。

这场痛刺伤了何子复,也刺伤了吴霜翎,还有一个牙牙学语的何羡安。

霜翎小心翼翼地在吴家生活着,却偏偏有人让她无法这样谨小慎微。周岁宴的请帖发了一份给吴家,来赴宴的是霜翎的兄长,逢人就炫耀自己是何家少奶奶的亲哥哥,要人给他敬酒。

霜翎早知道兄长爱喝酒,可是霜翎没想到他会在何家的宴席上这样不知分寸,霜翎很清楚,这场宴会上坐着的除了何家生意上的伙伴,还有不少是何子复的同事,其中自然也有不少何子复的上峰。

席面还未开,宾客只三两坐着谈笑,霜翎赶过去的时候,兄长正缠着一位穿军装的少将说自己在酒场上的丰功伟绩,那少将旁边坐着个穿红色立领旗袍的漂亮女人,霜翎见过她,在送何子复回来的车上,不止一次。

还未近身,一股浓烈的酒气就扑鼻而来,呛得霜翎一阵头晕,深深呼出一口气,才走过去,道:“怠慢两位贵客了,席面还得等半个小时左右,两位想先用些什么点心,我去给两位拿来。”

“霜翎你过来,许兄弟还说不信我是何家得亲戚,你过来说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霜翎被兄长用力一扯,只觉那呛人得酒味又浓烈了些,却只得避开许家姐弟嫌恶的眼神,笑道:“兄长酒醉给贵客添麻烦了,霜翎这就带兄长下去醒醒酒,还请二位自便。”

“原来还真是子复岳家的哥哥,看来这小子那双手我是动不得了。”那少将嘴角含着笑戏谑地看着霜翎,语气平淡,不知喜怒。

霜翎这才看见,许云关将手从腰间放下,而那腰间正别着一把黑色的手枪。

霜翎有些慌了神,她知道许家在谭阳举足轻重,何子复虽与许云关是同事,可许云关的祖父正是军政部的署长,若真是惹急了他,他当真会拿出那手枪杀了自己的兄长。

“许少将宽宏,我家兄长确是个口无遮拦的,若是得罪了少将,还请少将看在……看在少爷的面子上,莫计较太多。”霜翎一手扶着快要不省人事的兄长,一边厚着脸皮给许家姐弟赔笑脸。

“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是你这哥哥手不太安分,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若不是你来得及时,怕是我真就下手了。”许云关轻描淡写,道:“好了好了小嫂子,我也不想为难子复的老婆,快带你哥走吧,只是待他酒醒了,别忘了提醒他,别单独出来喝酒,不安全。”

霜翎听着那许云关笑着说出来的话,却忍不住冒了冷汗,什么多的话都不敢说,便拉着兄长连忙离去,生怕他忽然就掏出枪来对着自己,就连许云关姐姐口中冷冷一句:“这新媳妇终究比不上乔茜。”也未曾有多的心思在意。

初时装出来的冷静与理智,在许云关阴阳怪气的言语中被彻底击破,只剩下那个胆小懦弱的吴霜翎,落荒而逃。

一场盛会终究风平浪静地落下帷幕,只有霜翎的生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4

1934年的夏天很凉快,羡安已经能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了,霜翎跟在身后,远远伸出一只手来,生怕羡安被绊倒自己来不及扶住。

本来还奇怪自己已经备好了钱,兄长为何还不来取时,就听见管家说她的爹娘在门口等着要见她。

自从嫁到何家,爹娘从未主动来看过她,只有兄长常常死皮赖脸来找她讨酒钱,有时自己凑不上,还会被兄长下狠手打一顿,若不是何子复撞见过一次她伤得脸鼻皆青,她怕是会被兄长一直逼到走投无路。

何子复问清了来龙去脉,每个月多给霜翎备下十块银元,让霜翎打发她兄长用,而这个月都到了月末,却没见到兄长上门,霜翎虽心存疑惑,却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安顿好了羡安,霜翎才到偏门去见了父母,可才一见面,二老便声泪俱下地扑在地上要给霜翎磕头,霜翎又气又急,忙去扶人,只听母亲说道:“霜翎救救爹娘吧,你哥哥要是有个好歹,爹娘怎么活得下去啊……”

“你侄儿还那么小,要是没了爹,将来会遭人耻笑的……”

“你哥哥是糊涂,可他也是你亲哥哥啊,你一定要救救他,只有何家才能救得了他呀……”

霜翎听了半晌,终于理出了头绪,这才知晓原来是警察局突然严查抽大烟之人,她那兄长抽大烟一年多,被抓个正着,在抓捕的时候还拿酒瓶子砸伤了一个警察,被关进了警察局里,父母这才想到女儿嫁在何家,要来找霜翎去求何子复帮忙。

霜翎这才明白,为何兄长喝酒要花那么多钱,原来不是酒贵,是兄长早就染上了烟瘾,她从未想到过,自己的心软纵容竟是在帮着自己的亲哥哥在祸乱法纪。

看着父母满头的白发,那双红肿的眼睛散发着渴求,而何家就像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霜翎感觉自己被这目光锁得喘不过气来,她不敢说拒绝的话,她生怕自己得爹娘又在自己跟前跪下来。

可霜翎也不敢答应,这日子本该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她清楚她与何子复之间若没有交集,他们两个就能这样一直相安无事。

她怕极了何子复冷着脸对她说话,怕极了何子复的眼中露出厌恶。

可作为人子,霜翎更怕忤逆不孝,劳父母奔波辗转,辛苦万般。

何子复回来的时候,看见霜翎站在他房门外,只觉得新奇得很,连冷着脸都忘了,他记得霜翎见了他一向是跟老鼠见了猫一般躲得远远的,他也眼不见心不烦,乐得清静,常常是同住一个宅子却十天半个月也难得见一面。

只是当霜翎死死捏着衣角,说出自己所求的时候,何子复也面露为难,军政部与警察局是独立的单位,他的权力还没有大到可以直接从警察局里提人。

躲开霜翎渴求的眼神,何子复淡淡答她:“我做不到。”

霜翎不死心,继续放低了姿态,恳求道:“少爷,我爹娘也是没有办法了,若是我哥哥出了事,我父母会活不下去的,您帮帮他们吧……”

“你兄长如此对你,你竟还愿意帮着他,可真是好一颗菩萨心肠。”

“长兄如父,况且……我不忍父母为此受苦,少爷如此才能,霜翎求您,救救兄长吧!”

“真是迂腐不堪!”何子复狠心推开霜翎拉着自己袖口的手,他看得清楚,霜翎一家从没把霜翎当家人,她那兄长更是不把霜翎当妹妹看,父母之爱,爱的却只有子,而无这个女。

何子复有时候想,霜翎这个人,倘若坏一点该多好,这样他就有足够多的理由去讨厌她,可偏偏霜翎对谁都好,对他好,对何家二老好,对羡安好,对何家的仆人也无可挑剔。

可她太好,为了那样狠毒没心肝的父母她都愿意低声下气来求自己,何子复有些心软。

楊椿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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