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叔叔，给小哥哥买个气球吧？”
小女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不怎么干净的薄长袖，脸上也脏兮兮的，头发松散随便的在脑后扎成一个小辫子。此时她小手里攥着一把五颜六色的气球，正一脸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唐译。
唐译对这种街边卖东西的小孩没什么好感，他料想身边六岁的小侄子也不会对这些花花绿绿的气球感兴趣，正要开口拒绝。忽然感觉到小侄子捏了捏他的手，他低头去看，侄子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她好可怜。
“叔叔，我们就买一个气球吧。”小唐念开口。
唐念是他堂哥的儿子，堂哥升职调任，于是托唐译在六一儿童节这天带小唐念来一趟游乐场，顺便缓解工作压力。唐译并不认为自己需要缓解压力，这一路他心不在焉地带侄子玩，实则一直在想最近失踪儿童的事。
儿童走失案几乎每年都会出现，有的孩子被找回一家人劫后余生抱头痛哭，有的却再没找到，家人往后的日子都会在痛苦内疚中度过。这个月已经接连三起儿童失踪案，上面给的压力也很大，可是这个犯罪团伙似乎很老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要那个红色的。”
侄子脆生生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唐译拿出手机转零钱，女孩从丝线中拨出一根连着红色气球的线递给唐念，伸手的瞬间唐译看见她手臂上紫红色的伤痕。唐译眸色一深，捉住那条纤细的胳膊把衣袖向上翻，果然看到了更多青紫伤痕，布满手臂。
“你家长打你？”唐译看向女孩的眼睛。
“没、没有......”似乎没想到会被掀起袖子，小女孩一脸慌乱，挣扎着想把手臂抽回来，“不是爸爸妈妈弄的。”
“那这些是怎么伤的？”唐译追问，语气严肃。
或许平时他并不会对这种事情上心，但最近的三起儿童失踪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唐译的心上，或许是同情面前的这个小女孩，他有些偏执地要听到她的答案。
小女孩已经快要哭了，她挣扎着重复说不是别人伤的，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这种话唐译怎么可能相信，一时间两人相持不下。
“你干什么呢？！到底买不买，不买赶紧走！”
一个有些肥胖的妇人闻声赶来，粗暴地把小女孩的手臂从唐译手里拽出，一脸不好惹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虐待儿童是犯法的，”唐译目光锐利地看向中年女人，“你是她的母亲？”
“我当然是她母亲，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女人的眼神有点躲闪，但气势上还是不甘示弱，梗着脖子朝他喊道。
“你不是。”
清晰的女声传来，两人均是一愣，唐译回头时，便看见了那个他好久不见的姑娘。
2
距离上次的刀片事件已经过去半个月，期间他和洛梅再没有联系过。两周没见，眼前的姑娘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穿了件白色的吊带连衣裙，绑着丸子头。
此时她一脸正色地站在那里，手上拿着警察证，示意中年女人去警局走一趟。
警察证，她什么时候改行当警察了？唐译不禁皱眉。
洛梅是和虞小安来游乐场玩的。几天前虞小安调任到T市刑警大队，到警局报道之后正逢周末又是六一，于是叫上洛梅到游乐场美名其曰追忆童年。两个女孩多年没见，这回终于能够在一个城市两人都开心得不行。
起初看见唐译的时候洛梅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严肃冷漠的唐大队长竟然也会来游乐场这种地方，还牵着一个孩子？
当她看见唐译和中年女人起争执的时候，她拉着虞小安悄悄地来到唐译身后想看看他们在吵什么，却看见那个处于争执漩涡的小女孩脑中出现混乱的画面：几个年龄不大的孩子在狭小的房间里蜷缩着，那个中年女人殴打辱骂，指使他们干活。
童工？拐卖儿童？画面模糊洛梅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眼下来不及和唐译解释自己刚才看见的画面，情况紧急她只能先拿出虞小安的警察证唬住女人，后面的事回警局再问吧。
唐译车上，虞小安惊讶地捂着嘴，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来一次游乐场居然能遇到唐队，而且还带着这么大一个孩子？
“唐队，”面对偶像，虞小安有点紧小张有点小谄媚，“你孩子长得真像你。”
“......”
洛梅赶紧用手肘碰了碰她，示意她不要乱说，虽然洛梅也有点好奇那个男孩的身份。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虞小安更慌乱了。
“哦，你孩子长得一点也不像你，哈哈。”
“......”
洛梅无力扶额，她是不是应该提前为好友未来在唐译手下的工作生活默个哀。
“唐念是我侄子。”唐译淡淡解释，没再多说这个话题，“刚才在游乐场你看见了什么？”
知道这话是在问自己，洛梅努力想了想。
“一个很小很脏的房间里有几个孩子，刚刚那个女人在打骂他们，下手特别狠。我有一种直觉，她并不是那群孩子的母亲。”
“为什么会这么想？”
“就是一种感觉吧，很模糊，”洛梅闭上眼睛试图在脑中重现那副场景，“不像是家长对孩子的态度，继母也不对，更像是对待买来的童工一样......”
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警局门口，唐译垂眸踩下刹车，如果他没想错的话，这些人很可能与最近的几起儿童失踪事件有关。
3
审讯室里，女人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不停搓着。一想到这小女孩是用钱买来的，警察问起要怎么回答，她就直流冷汗。
半年前自己离异之后找不到工作，眼看着没有了生活的钱，她一筹莫展。就是在这当口，她远方的表哥找上她说是有个赚钱的路子让自己跟着他干，就看她敢不敢了。
起初听说要买孩子，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的，虽然自己文化不高但她也隐约知道那是犯法的事。但是后来实在没钱了，她只能厚着脸皮去找表哥，让他带着自己做事。
表哥也很爽快，直接把买来的四个孩子塞给她让她“教育”，其实就是训练他们上街卖东西。不听话？打就是了。难道自己真的要把表哥供出去吗，女人咬紧了牙，额上汗珠滑落。
对面，唐译和许墨远面色凝重地翻看着手中小女孩的口供。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那个小女孩是被拐卖的，平时这女人会用不给饭吃来威胁孩子干活，让他们上街去卖气球。
唐译拧眉，接下来他们需要做的就是让面前的人说出买的渠道以及那些孩子的藏匿点。
“孩子是你买来的。”唐译开口，“你一共买了几个孩子，他们现在在哪？”
“什么买的啊，那是我亲戚家的孩子过继给我的！”女人语气激动，负隅顽抗。
“证据就在我手里，”唐译扬了扬手上的文件夹，“还要我读给你听吗？”
女人不说话了。
“回答我的问题，那些孩子在哪？”
“在、在我租的房子里。”女人泄了气，“还有，他们真不是我买的，我只是替人管教管教他们而已......”
“呵，管教？”唐译起身走向门外，“你有什么权利管教他们。”
“唐队，组织救援吗？”虞小安问。
“嗯，你准备一下，马上出发。”
“我也去。”
“不怕再昏过去了？”唐译挑眉看向一旁的洛梅。
洛梅笑了一下，走到他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反正有你接着，不会让我摔到。”
在唐译看不到的地方洛梅翻了一个白眼，她上次昏过去明明是因为唤起记忆好吗，不要说得好像她很胆小一样。
唐译一愣，莫名觉得靠近她那侧的耳尖有些发烫。
办公室里，一对中年夫妇面色焦急，他们正是这个月第三个失踪孩子的父母。自从五岁的女儿田田失踪后，他们寝食难安，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警察告诉他们可以回去等待消息，一有调查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到他们，可他们根本待不住，三天两头的往警局跑。
这天来时正巧遇上唐译他们带着那小女孩回来，虽说那个小女孩不是田田，但总归算是有了线索。夫妻两人又激动又紧张，坐在办公室里任凭警员怎么劝说都不肯离开，一定要等出个结果。
审讯室的门打开，唐译几人走出来。那对夫妇瞬间迎了上去，着急的问两人情况。
“两位不要着急，”许墨远安抚，“我们已经获悉孩子们的地址，马上就组织救援。”
洛梅抿唇，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田田并不在这几个孩子中。因为她想起自己看见的画面里只有男孩。
4
几人破门而入的时候，就看见三个男孩七倒八歪地躺在狭小的房间里，大概是那女人没回来给他们做饭吃，一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没了精神。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电脑前玩着斗地主，轻易地被他们制住。
唐译环顾屋内，心下一沉，田田并不在房间里。难道还有另外一条拐卖儿童的犯罪链？
大家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也许这件事背后的网比他们所意识到的更复杂。
男孩们被带回局里时又惊又饿，虞小安拿出自己的小零食给他们垫肚子。这三个男孩中最小的才四岁半，还只知道哭，年龄最大的叫陈宇，今年十岁。
陈宇的情绪还算稳定，吃着东西的时候一直若有若无地往唐译的方向看，似乎是有话要说。待他吃完，唐译示意许墨远把另外几个孩子带出办公室。见虞小安退出房间，洛梅也转身想要出去，却没成想被唐译一把捞了回来，她通过门的缝隙看见了虞小安惊奇的眼神。
“你干嘛？！”差点撞进唐译怀里，洛梅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流氓。”
“之前是谁和我咬耳朵说话来着，”唐译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
手里的刀片被轻易地掰掉，洛梅一时没反应过来。
“同样的亏我不会吃两次。”唐译把缴来的刀片放进上衣口袋，“你这一言不合就动刀的习惯哪学来的。”
“......”
我自学成材。洛梅恨恨地瞪唐译。椅子上的陈宇一脸懵地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陈宇，可以和我们说说这段时间经历的事吗？”唐译走到他面前蹲下，和他平视。
“我......已经在这里三年了。”陈宇低着头，声音很小。
唐译看他，那女人是半年前才从她表哥手中接管了这批孩子，而陈宇已经在这里三年了。
“之前一直为赵叔干活，不久前那个女人才来的。除了我他们都是新来的。”
陈宇口中的赵叔就是那女人的表哥赵旭。
“新来的孩子一共几个？”洛梅问。
“三个，”陈宇语气很肯定，“只有三个，算上我一共四个人。”他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甚至还抬起头去看两人。
唐译和洛梅对视一眼。难道田田真的不在这伙人手上？
“见过这个女孩吗？”唐译拿出手机里田田的照片让陈宇辨认。
“没见过。”陈宇又低下了头。
“那，还有什么能想起来的吗？”洛梅轻声问。
“没有了。”
“谢谢你的配合，我们会联系你的父母，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唐译起身向门口走去，却被陈宇叫住了，他回头看陈宇。
“那个，赵叔会被判刑吗？”陈宇弱弱地问，眼神里有几分紧张。
唐译有点诧异，男孩没有对回家表现出激动，却问自己男人会不会判刑。大概是对囚禁他的人恨之入骨吧，唐译没多想，只是出言安慰。
“小朋友放心，法律不会放过触犯了它的人。”
5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陈宇有些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