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克莱克,是一个船工。居住在塞勒姆。
七年前,我随着哥哥所在的船队来到了这片土地。
船队每三个月到六个月会来一次。我不太习惯海上的生活,也无法习惯非洲的交易,于是便留在了塞勒姆,成为了他们码头的一个工人。
三年后,兄长主管了来塞勒姆的这一批商队,而我也成为了其中主要的一部分,我会负责和南方的客户联系,将货品送去他们的农场,因此我便得到了不少的报酬,于是干脆在这片土地定居。
之后的日子,应该是会和我想象中的一致。我会在塞勒姆有一个不错的房子,在酒吧遇到一个不错的女人,她可能是洗衣工,也可能是镇长的女儿。这都不重要。我们会突然相恋,然后在一起,生三个孩子。
孩子是男是女倒是无所谓,反正兄长已经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我只想有个小家庭。
然而塞勒姆太平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
牧师萨米尔的女儿一个月之前便卧床不起,他请来了医生,医生却说她被恶魔附体。这让萨米尔心焦疲惫,就是在做礼拜的时候,也一脸忧郁。
“真是太可怜了,我的伊丽莎白。”
在礼拜之后,所有人都离去。我将昨天商船刚带来的白面包塞在了萨米尔的手中,他的遭遇让我感到同情。而萨米尔则是握住我的手,直接哭了出来。
“为什么恶魔要摧残我可怜的孩子,是上帝给我的考验吗,那冲着我来就好了啊。”
看着萨米尔哭泣的脸,我将白面包塞在他的手中。他在成为牧师之前是一个商人,但是却并不是很富裕,因为不想小镇缺乏信仰才建了教堂。而我能做的只有将刚从商队买到的精良食物,分给他一些。
我不喜欢给钱,总觉得哪里感觉不对。
“你先拿着这个,让伊丽莎白吃好点才能够抗争。你也是,不要让恶魔把你打败了。”
萨米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我的东西收下。
送完食物之后,我便走向了黑街。
说是黑街,实际上只是一些劳苦人居住的地方,当然也包括流氓和强盗,还有——娼妓。
镇上的“上等人”将自己和他们分开,路上宪兵队的巡逻也比较紧密,只要不走到过小的巷子里,一般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兄长的船队没来的时候,我大约有两到五个月的时间是空闲的,非洲的那批货不可能存放太久,总是很快出售出去。而我也有大把的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
而对于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去找凡妮莎。
越是黑暗的时候,就越是会有美好的东西降临。上帝在将黑暗降临的时候,也会将天使降临在这个世界之中。
我是三个月前路过黑街的时候见到她的。
她在红房子二楼的窗边看着街上,和门口的姐妹们不一样,她没有吆喝一声。我被她这一眼惊艳,她没有化妆的面庞显得比其他人更加美丽,清新脱俗的反而不像是风尘女子。
我爱上了她。
妈妈说她还是个雏儿,不过鸨母的话又有几分能信的呢?但我还是包了她一整天,当然没有给鸨母提价的机会。
这一整天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喝茶聊天。她有着和其他娼妓不同的气质,对海洋情况异常熟悉,让人觉得她或许是在海上长大。
她没有提过自己的身世,这是禁谈的内容。
而且若是她真的和我诉苦的话,可能也就和其他的娼妓没有什么两样了,不过是以身体和博取同情获取利益。
我在这一天迷上了她,不只是一见钟情的爱意。
我将她包了三个月,即使不相信妈妈的话,却忍不住的想要在之后将她护住。
曾经有一次,她问过我到底想要什么,她能够什么都不做就在这个地方住着有些于心不安。我和她说没关系,这是我愿意的。
我有试过向妈妈提出要求,将她买走,但是妈妈并不同意,并且强调说这是非卖品。
今天我的目的倒是和之前的一样,被关在这个红房子里面对她来说太糟糕了。我希望她能够得到自由,至少是相对的。
“哟你来了,凡妮莎在楼上等你呢。”
面对一下子就付了大笔钱将一个姑娘包了三个月的人,妈妈显得额外的殷勤。
对了,我的天使名字叫做凡妮莎,就像是天使一样。
我不会对她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在她爱上我之前。
兄长经常说我对真爱有着异样的执着,他不止一次劝告我说那不过是童话,让我面对现实。我也从来没有听过他的话,人生只有一次不是吗?
进入到凡妮莎的房间里面,凡妮莎床边看着外面的大街。她的眼神总是这么的忧伤,仿佛在担心着所有人一般。
我注意到她身上穿着的是我送给她的衣裳,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不同,凡妮莎,我的凡妮莎。她应该是属于浅色朴素的服饰,将她姣好的身线突出,却又不会显得过于低俗。
家具我也给她换过了新的,我怕妈妈会私吞我的钱,所以直接送过来了物品。
衣柜倒是还是旧的那个,凡妮莎说这是整个屋子里面她唯一喜欢的一样东西,也就帮她留下了。不知道是不是我送她的衣物过多的缘故,柜门并没有关紧,一只红色衣服的袖子从门缝中露出。
我皱着眉头走向了凡妮莎,她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到来,回头看向我,脸上的微笑让我瞬间忘记了我刚才是为什么而在生气。
“好些时候没见到你了。”
凡妮莎说道。
“我想,我不该常来的,这样会耽误了你的生活。”
“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凡妮莎将我拉到桌边坐下,给我倒了杯茶。茶中的果香让人心旷神怡,清甜的口感和红茶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将我一天的疲劳都驱散。
“你若是不常来的话,外面的姐妹们都不知道要怎么说我了,白吃白喝什么都不做。却又偏偏没有违反规矩。”
“她们那是嫉妒。”
听到凡妮莎这么说,我忍不住一拳打在了茶几上,这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可受不了别人这么说他。
见到我反应这么大,凡妮莎反而笑了出来。
“你倒是也知道是嫉妒。”
凡妮莎这种云淡风轻的样子,也是我喜欢她的一部分。
“妈妈还是没同意?”
紧接着她又问了我一个老问题。
我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摇摇头。
就像是我说过的一样,我一直都想要带她走,但是妈妈一直都不肯同意。毕竟凡妮莎是红馆的人,所有权是在妈妈手上而不是自己的手上。
“或许换个方式可以。”
凡妮莎这么说道。
我之后又和凡妮莎聊了很久,不得不说凡妮莎是一个天才,我在离开的时候和妈妈说过了凡妮莎的意见,这一次妈妈便没有拒绝了。
“也是,我们也不是没有让姑娘出去过,住在你家里和你包了月在我这边倒是也没有什么区
别。”
难得见到妈妈松口,我连忙先将自己身上的钱都给了妈妈,算是作为定金,然后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先把需要的费用准备好了,顺便请人打扫了一遍。
这花了我不少的时间。
我觉得这是值得的。
凡妮莎离开红馆的那天是晴天,我从未见过塞勒姆的天气这么好过。伊丽莎白的病也好了起来,我和凡妮莎路过教堂的时候,看到萨米尔带着伊丽莎白在外面晒太阳。
“哟,兄弟。”
见到是我,萨米尔马上就迎了过来。
“多谢你的帮助,多亏了你伊丽莎白的精神好了很多。”
“那恶魔呢?”
我希望能够听到更好的消息,但是并没有。
“不知道,英国来的同僚说伊丽莎白的意志压过了恶魔,所以现在恢复了精神。这几天多加调养,说不定能够将恶魔赶走,也能够知道是谁害了我的伊丽莎白。”
萨米尔并没有给我更好的消息,不过伊丽莎白能够有所恢复已经足够。
凡妮莎看着小姑娘,给了萨米尔一些花茶,这是她自己调制的,在红馆闲着的时候她找到了自己的兴趣。
凡妮莎的房间,是最好的客房。
我是想要邀请她入主卧的,只是毕竟不是女主人,就算是我不介意,也不能够让其他人嚼她的舌根。
得到了自由——至少是相对的有的凡妮莎,在家中显得十分快乐,甚至在我出门的时候,准备好了晚餐。
晚上她邀请了我去她的房内,她在我的耳边轻语着她对我的爱意。
“只是……”
如果后面没有转折的话,这或许是我这一辈子遇到过最美好的事情,然而那句“只是”之后便没有了后文。
我试图去追问她想要说些什么,她摇了摇头,反而是看向了窗外。
我想她或许是看向的大海,这个方向隐约的可以看见码头。
第二天我被嘈杂声吵醒,等我穿上裤子,凡妮莎已经换好了衣服。她站在窗边看着广场的方向,我走到她的身后,将她搂在怀里。
广场上全都是人,而伊丽莎白就像是一个刚从地狱中爬出来一样,躬着身子看向前面的人群。
“怎么了?”
我轻吻着她的脸庞,她的手指在我脸上划过,让我全身有种酥麻的感觉。
“不知道,一早上就这样了,那是你的朋友吧,不去看看吗?”
因为在人群中的是伊丽莎白,我披上了自己的外套,走到了人群中,然后我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伊丽莎白的症状昨天又加重了。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恢复过来,然后拖着还没有得到清理和休息的身体,想要找到那个加害她的人。
“我看到她了。”
突然她在一个黝黑的女人面前停下来,指了过去。
“就是她,她憎恨着教堂,想要诅咒这片土地。”
伊丽莎白说的没错,一个印第安人,一个奴隶,当然是会憎恨教堂的。就算是主人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也不一定能够感动这个野人。
“抓起来!快抓起来!”
人们将女奴蒂图巴抓了起来,伊丽莎白也累的倒在了地上。
回到家中之后,凡妮莎有些闷闷不乐,她看着我的样子有些奇怪。
蒂图巴被推上火刑架的时候,凡妮莎哭了。她应该是不认识蒂图巴的,但是她却哭了,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默默留着眼泪。
“那只是一个女巫,异教徒。我们在她的房间还发现了异教偶像,她甚至派了恶魔来附身伊丽莎白,折磨她,你不用为她伤心的。”
我安慰道。
“你和他们一样吗?害怕和自己不同的东西?”、
凡妮莎突然的问题,让我有些发懵。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因为蒂图巴和你们不一样,她是奴隶,是印第安人,她本来就不是基督教徒。当然是会有异教的偶像,她不是女巫只是一个被牺牲了的异教徒。你是买卖奴隶的你就该知道,他们本来就和我们不一样吧。”
我将凡妮莎抱在了怀中。
她说的我早就知道了,蒂图巴是我哥的商队带过来的。她给的草药永远都能够恰到好处的治疗病情,若是不会一些术法我是不信的。我同样不相信她会伤害其他人,女巫肯定是其他人。
莎拉·古德或者莎拉·奥斯本。
或许她们是同一个人,刚好抓到两个相同名字的人可不是什么巧合。
只是在那个情况下,我没有办法保护蒂图巴,即使她也帮我治疗过我的感冒。
我还没好心到会为了一个奴隶伤害自己,被这群人当成巫师抓起来。
只是可怜了我的凡妮莎,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她一定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为了她而悲伤的。
“你会因为我的话把我当成女巫的共谋举报吗?”
凡妮莎在我的怀中,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不,不会。但是你这个事情只有我知道就可以了,蒂图巴是可怜的,但是……你不能够让人知道你同情她,这样很危险。”
我告诉凡妮莎,凡妮莎点了点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我想家了……”
这我倒是没有注意过,凡妮莎的家应该不是塞勒姆。
这里毕竟是殖民地,在这里出生的孩子并没有很多,凡妮莎和红馆其他的姑娘们应该都是一样,从某个地方来到了这里,然后被妈妈买下。
“我知道了,下次船队过来我让我哥捎上我们一起,我去你家乡看看。”
凡妮莎有些惊讶,嘴长得大大的,仿佛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这么做。
“哪都可以去吗?加勒比也可以吗?”
加勒比,海盗的王国?
我可没有想到她会出生在那个地方,不过若是加勒比的话我大概能够理解凡妮莎为什么要来塞勒姆了。
“当然可以。”
凡妮莎的喜悦已经洋溢了出来,她将我拉起来,即使没有音乐也拉着我转了好几个圈,等她停下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再次的充满忧伤。
“怎么了?”
“但是,但是我回不去了。”
凡妮莎说道。
“克莱克,你是好人,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绝对不要告诉其他人。”
然后凡妮莎告诉了我一个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任何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凡妮莎不是人类。
至少不是普通的人类。
她们族人生活在海洋最中心的小岛上,以采珠和外来的人进行交易,换取一些物品。
在加勒比没有人敢对他们动手脚,他们是被海神祝福的族人,可以在水下潜水很长时间,甚至有人会将他们称作人鱼。只是没有鱼的尾巴。
他们这一族是自由的,可以去任何的地方,只要有水就可以遨游。
凡妮莎相信了一个水手,想要去心得的大陆看看。
然而在到达塞勒姆的时候,他就把凡妮莎卖了,凡妮莎本来是想要跑的,她有海神的祝福,没有人可以约束她。
但是妈妈是一个女巫。
她用法术将凡妮莎给束缚住,被困在了那个房子中,没有她的许可不能够离开一步。
就是到达了我的家中,也只是受了妈妈部分的许可而已。
我让凡妮莎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个事情,然后去到了教堂。
鸨母上火刑架的那天,我向凡妮莎求婚,她答应了,我们约定好了蜜月的时候去加勒比。
刚好哥哥给我写了信,大概十天之后变会来到塞勒姆。
凡妮莎拥有了我所有的钥匙,包括打开我心锁的钥匙。我知道我心里只有她,也只可能有她就是了。
凡妮莎给我的甜蜜话语,是我人生中最好的宝藏。
如果事情到这里便结束的话,或许就像是童话一样的幸福结局。
但是现实不是童话,我头一次相信哥哥的话。
在婚礼当天,凡妮莎失踪了,带着我放在房中的全部财产。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疯狂的寻找她,就差没有将塞勒姆翻个底朝天。
当我回去的时候,几个强壮的男人在门口拦住了我,他们说这个房屋已经让人卖给了他们,是属于他们的财产。并且还带着地契。
这个东西只有我和凡妮莎知道在什么地方。
我最后在红馆找到了凡妮莎,她似乎成为了这里的主人,我送给她的戒指已经不在她手上,她仿佛不记得我了一般,让人将我赶了出去。
我成为了整个塞勒姆的笑话。
兄长十天后来到塞勒姆,从垃圾堆中把我捡起来,说要带我回家,让我拒绝了。
要在塞勒姆东山再起并不难,只需要给我一点资金和机会就行,当然去任何一个其他的地方我也能够做得更好。
但是我不能离开这里,因为凡妮莎在这里。她一定是被另一个女巫给抓住了,下了咒语,忘记了我,也忘记了我们的誓言。
我必须要小心谨慎,若是错伤了无辜的人,到时候凡妮莎知道会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