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语于隅
没有高中学生不怀念高中的日子,因为刻骨铭心。
那几乎是炼狱。
高中学生,尤其是高三学生,只属于老师们的“桃李芬芳满天下”、“名师手下俱高徒”,属于家长们“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殷殷希望,唯有不属于自己。
属于自己的只有使命:学习,考试,名次向上攀升,其中最最首要的是考取大学。
老师,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没有人会怀疑。但是老师也是凡人俗子,也食五谷杂粮,也希望物质生活能够芝麻开花,所以他们也想多赚点钱。老师也跻身于文人这一行列,文人是有尊严的,自然不能靠课余摆个地摊、开个铺面赚几个烟酒茶钱。以前还行,开个课外辅导班,收点费用,也不错,可是上级部门三令五申要求给学生减负,这一条路也快成为穷途末路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学生身上,督促学生埋头狠命学习,在潮水一般的考试中取得佳绩。于是期中考试、期末考试、会考、高考结束后的总结表彰大会,几乎都是老师们收入大有改观的时候,如果运气够好,学校领导人品够好,说不定还能到新马泰、港澳逛一圈回来。这样好,既让学生成绩芝麻开花,也让自己的收入偶尔芝麻开花。
高中,学生苦,老师更苦。
我第一次踏入这所全市最好的高中学校的大门,已经是两年半以前的事情,很快,所有的明媚、愉快的设想全都被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
我是爱读书的人,却不是一个爱学习的人,当别人在题海里畅游时,我在课外书堆成的山上攀援。
我很快从名列前茅变成了给倒数第二名垫底的人,就像逃亡的军队,我落在最后面,追击的敌人射中的第一个脊背必定是我的。我成为累赘,鸡肋。老师们关注的是三类人,一类是将来能考上名牌大学,能给他们脸上增光的优等生;另一类是处于叛逆期,容易冲动闯祸的祸主,只要哄住了,不去打架闹事给他们添加麻烦就谢天谢地;最末一类是“长字辈”的后代、躺在钱堆上的人的后代;关注这三类人,名利俱可收入怀中。而我,很可悲,因为性子平和,而且胆小瘦弱,更兼以祖上上溯哪怕百十代,称谓中唯一带“长”的只可能是家长、兄长之类,归在这三类中哪一类都够不上格,是老师们完全抛弃的对象,自生自灭,就是高中时候我最真实的生存状态。老师们只有在统计成绩时,才会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同时还会在心里诅咒,那是因为我又把全班的平均成绩给扯下来了,影响到他们的“收成”。
尽管处境如此,我依然在想她,很想。
那眉眼,那笑。
梦里,回忆里。
时常登上高处,朝高黎贡山的另一侧眺望,那里有我的家、她的家,还有她。
越来越想,只想看到她。
时间按着它的既有节奏,不慌不忙地往前走,并不因为我的急迫而加快脚步,也不会因为别人的留恋而减缓。
我忽然觉得人活着没劲得很,自从呱呱坠地,每个人,无论是伟人平凡人,还是智者傻子,就算再怎么能折腾,能做的所有都只是一件事情,那就是等死。
虚耗青春也罢,等死也罢,寒假终于还是来了,虽然它像裹了八九十年小脚的老太太一样姗姗来迟。
高中的第五个学期就这么了。
回家。
看她。
告罪,我连父母都差点忘记了。
陪父母。
群山绵绵,土路曲肠,尘土亦飞扬。
看着这些熟山老水,我心情轻松了很多,早已把学校里的乱七八糟忘到九天云外。
那个小山村,静静地躺在群山的怀抱里,它进入我的眼帘,牵着我的神思往童年走去。
群山耸峙,绿水曲折,我的童年忧乐,她的美好时光。
脚步轻快,像黄昏时归巢的鸟儿。
碰到初中同学,一起回忆起学校里的般般种种,逃学、打闹、还有老师们的斥责和体罚,自然提到了她,然而我却收获一份意外、一份沮丧和一份淡淡的失落:她家里给她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