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士兵从满是战马嘶鸣的前门朝后庭奔跑而来,扯开喉咙一路呐喊着——
——大少爷
最后一声鸣钟结束,余音回荡在骤然嘈杂的北京城内,迟迟不散。
3.
等十三隼赶到钟楼时,身为将领的父亲已经带着护送队伍杀出了敌军重围。
“京城现已遍布乱党伏兵。速带队连夜出城。”父亲朝十三隼下令道,“必保月夜神殿下无恙。”
说罢,已经两鬓泛白的殷大将军卷起手中缰绳,调转了马头,重新面向火光连绵的夕月坛。右肩箭伤鲜血直流。
少年的目光不敢再多留于父亲,立刻随着正向城门飞奔而去的护送队伍驾马而去。
早在江西一带猖獗的逆党之流,精心选择了祭月的这一夜攻入并无铜墙铁瓦屏障的夕月坛。原本全责保护皇帝的殷家军,在这一夜要同样坚守月夜神的安全,于是双方的兵力各自有所削减。同时,对于叛乱之势,月夜神亦或者是皇帝,得其中一人便可得天下。这样的谋反比直接攻城要容易得多,对于本就势力弱小的叛党而言,是效率最高的办法。这一夜对叛军而言,胜算显然增大。
有父亲在,皇帝必然无恙。可月夜神这边的情况却不容乐观。一旦队伍出了城,生存物资和敌军埋伏都是问题。可在叛军进攻的紧急关头,皇帝无论如何必须坚守皇城,于是将月夜神送出城暂时躲避也是不得已的下策。
十三隼高举殷府名牌,驾马在远处大声命令守城门的兵大开城门。护卫队一行人快马火速奔出南城门,冲进入夜后昏暗的平原乡村。
视线顿时暗无灯火。领头的十三隼皱起眉,仔细辨认路线,同时又丝毫不敢放慢驾马的速度。斜后方的年轻护卫兵稍微拔刀,以堤防周围异样。快马马蹄溅起泥土灰尘,一行人向着南方的黑色山脉和树林冲去。
十三隼决定带领全队人马,前往恒王府求助。
恒王在当今朝中声望颇高,享有权势,又与殷家长辈是世交,所以投靠他眼下最稳妥的出路。只需继续南下一百里,就能进入恒王管辖的区域,月神的安全便可以得到一定的保证。
4.
整个护卫队,加上月夜神的随从共有七十余人,于深山中一简陋客栈前停下。夜里已然奔走几个时辰,想是叛军无法轻易追踪过来。士兵不免疲惫,因此十三隼下令在客栈中休息,等天亮再继续出发南下。
来到马车车厢前,十三隼单膝跪地,横抬起一侧手肘,作落脚阶。宫女仔细地轻撩开车厢前的乌青缎面帘子,将里面的月神慢慢扶出来。
极其轻盈的纱在他的头顶划了一个轻柔的圈。十三隼将头深低于胸口。
一双小巧的樱草色聚云履踩在他的小臂上。他感受到来自上方的重量,眼睛则盯着湿漉地面上的点点泥泞和马蹄翻踏出的草根。
沉重而温厚的裙摆末端慢慢拂过十三隼的脸颊,随后他感受到手臂上重量的消失。
在宫女的搀扶下,绣有连绵白色细花的长袍在十三隼十分有限的视野范围内缓慢退去。
少年心思沉重地皱眉。
整一夜,十三隼未眠。
他手执父亲在他成人之时赠予的白虎剑,在山中破旧客栈的门外看守。隔着浓厚的夜色,十三隼望向依旧火光闪烁的京城,心念负伤征战的父亲。
身处动荡的年代,世代为朝廷武将的殷家,只恐会在此后过不得安宁日子。
正想到此处,只听远方林中一阵杂乱沉闷的马蹄声。十三隼立刻起身抽剑,命士兵上马备战。从城中逃出的护卫部队规模很小,虽都是父亲调教出的精兵,可仅剩不过百的人数绵薄,只怕抵不过追上来的叛军部队。
极远的天空天色微亮,十三隼手中的白刃折射出清晨的第一缕光。
当枫身骑黑马从山路边的树木中突然哗啦一声闪出时,十三隼来不及阻拦,弓箭手的箭便在眨眼间朝他射去。所幸来往少年对埋伏早有预料,拉着缰绳身子猛地一歪,利落地躲过了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