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谦谦的日记里,有过这样的记载
10年11月16日 午后11月的北方,天气愈见的寒冷。黯然的收拾起满柜的薄裙,抱着热水袋倚在窗前发呆,呆呆的勾勒以后的日子…
以后的以后,去一个没有冬天的国度里,拥有一个大房子,空空的,只有一张写字台,桌前是大大的落地窗,白天折射耀眼的阳光给我,黑夜可以透过它看星星,窗外是个不大不小的花园,种满玫瑰和百合。有一只猫,要好小好粘人站不稳的那种,整天趴在我的桌边睡觉。在大房子里涂写我想要的故事,没有电脑,满地都散漫着我的稿件,困的时候就趴在稿件堆里睡去。如果他还在,愿意同行,就在我的大房子上盖一间小小的阁楼,给我喂猫,给我的花浇水除草,把我从厚厚的稿件堆中找出来,抱我到他的阁楼上去睡觉。……
遇见何潋枫的那个夏天,阳光未有过的明媚。我以为,那是七彩的味道。
我和郁言站在沥青蒸发的高速公路口等远远飘来亮黄亮黄的客车,车门开的时候泛起强烈的光,我眯起眼睛看不清是他笑的灿烂还是阳光的灿烂,心里却洒满了淡淡的迷人。
我是郁谦谦,郁言的妹妹,何潋枫的恋人。
在郁言同学的升学庆典上,郁谦谦小姐与何潋枫先生初次见面,并发生了俗套的故事。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泛泛的爱情故事,郁言极其肯定的说是,他说这就是千千万万庸俗的爱情故事之一,无比泛泛,可是我竟然没有不高兴,无比泛泛,也就会和所有人一样泛泛的幸福了,不是吗?
幸福是什么,我不知道定义,我只记得何潋枫下车的瞬间,照耀在我眼前的那束光,明朗的像是要照亮我的整个世界。
何潋枫说,他关注了我一年,却像是一生。
我问他,是很冗长吗?像噩梦一样的。
他说不是,一年的时间,却填满了他的一生。
我痴痴的傻笑,这种情话对于青涩的我是那么自然而不自然。我扬起脸,看树荫下的何潋枫,细碎的阳光在他的身边星星点点的闪烁,带着他一同闪啊闪,像是温暖的小太阳,给人想去拥抱的意念。
于是我就在阳光散漫的午后,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的问:阳光有味道吗?
何潋枫偏过头,很认真的说:有
那么,是什么味道?
七彩的味道…
这是我决定做何潋枫的女朋友的全部对话,没有三年五年八年抗战的历程,没有情意绵绵的信件,甚至何潋枫都未曾说出恳求,一次简简单单的对话,仅此而已。
但谦谦一点都不觉得遗憾或是缺少浪漫,因为关于阳光的问题,她问过很多人,有人回答她说阳光怎么会有味道,有人回答得则是各种味道:糖果的啦,香草的啦,还有泥土的…这些都是每个人心中阳光的味道,可是谦谦心中的阳光是七彩味的,从未有人说中,何潋枫是第一个,所以谦谦觉得,这就是她“众里寻他千百度”的人。
郁言愈加的伤感了,他疼爱多年的妹妹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变成了兄弟的人。
郁言对于郁谦谦的呵护有多久,有多深,郁言同学都不曾记得,郁言很小的时候,妈妈带回谦谦,并告诉他这是在姥姥家长大的妹妹,要带着妹妹长大,于是郁言就带着谦谦在身边很多年,郁言还清楚的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谦谦哭着要回江南的样子,两行泪珠,大滴大滴的落在空气里,有破碎的声音。
很多年以后,郁言在屋外偷听到大人们的谈话,知晓谦谦只是领养来的妹妹时,心里竟无比的开心,十六七岁的少年,想到的词汇居然是“童养媳”,还有,洒满阳光的江南。
这些,我不曾记得,也不曾知晓。
于是郁言去了苏州大学,何潋枫则留在了哈尔滨,同寝一年的兄弟,分离时只是彼此锤锤肩膀,我不知道他们是一直话就不多,还是我出现在他们之间以后,他们在我面前边很少言语。我依旧跟在郁言身后,一如小时候,不说话,不慌张。
这是兄妹第一次的离别,郁言很想留下来,留在谦谦的身边,但些许年前的那次谈话他刻在了心里,小小的谦谦仰起脸跟他说想回江南的画面依旧清晰可见,那是她想去的地方,所以他就必须先去,在那里等候她来,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先生下来,等着她的到来一般。郁言没有叮嘱何潋枫好好照顾谦谦,他不相信世界上还会有谁像他一样好的照顾谦谦,他只是叮嘱谦谦要好好学习,高三很重要,不可以太分心。还有那句不曾说出口的“我在江南等你”。
这样一个简短的离别,和车站里所有人的离别一样,没有动人之情,也没有感人之处,可是我却在火车带走郁言的瞬间,哭出声来。
何潋枫将我揽在怀里,轻抚我的头,暖暖的,我竟错以为那是郁言的体温。
很多年以后,郁言都还在回想另一幅画面:车窗外的,一个女孩子失声的哭泣,饱含泪水的眼底满是眷恋,那时他坚信一年后的同一天,他会带着这个女孩一起离开,去她想去的江南。
我开始过没有郁言的日子,何潋枫开始努力填补郁言走后,我心里的空白。
哈尔滨的冬天就这样来了。
阳光高高的,不肯洒下来,我坐在高三的教室里,做做不完的卷子,想想不完的心事。
第一场雪的时候,我收到郁言从江南发来的明信片,满满的阳光,我抚摸着明信片,像是抚摸心底里的阳光。何潋枫就坐在我的身边。11月的午后,没有太阳,漫天的雪,我们躲在索菲亚教堂里,看卡片上江南的花红柳绿。钟声敲响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是上个世纪的人,在教堂里祈祷可以看到下个世纪的阳光。那种企盼让人近乎绝望,泪水就噼里啪啦的打在了明信片上,一片涟漪。
何潋枫依旧把我揽在怀里,我不再错觉身边是郁言,因为何潋枫特有的气息告诉,这不是郁言,所以我哭得更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