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夜红线
指缝间流泻的月光很亮,却没有温度,将江墨窝着的草坪映了一片清辉,却仍是冰凉。
“踏破这黑暗宁与静,谁会管失意冷风……”他低声哼哼着,翘着腿打量着夜幕。
头顶“吱呀”一声,江墨茫然地抬头望去,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年轻女人正对他横眉怒目,扒着楼梯间的窗框似乎准备扔下什么来。
要被赶走了。江墨吐吐舌头,毫不在意地往旁边的灌木丛里拱了拱。
他阖上双目,任那片光亮将自己包裹,在这凉风无情的秋夜。
不一会这栋居民楼的铁门被推开了,是一声冗长的闷响。
江墨烦了,倏地坐起来,却见一罐啤酒朝自己伸了过来。
那个女人下来了,没有带来保安或扫帚,而是两罐啤酒。江墨望着她平静的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女人倒是很爽快,“砰”地拉开拉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叫红线,可以点歌吗?”
“我只会唱摇滚。”江墨挪了挪,生怕自己身上的臭气熏到她。
“一般街头音乐家不都唱民谣吗?”红线把头发别到耳后,仰头干了半罐啤酒。
“我不算,我连吉他都没有。”
“是吗?”红线扭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哼歌时手倒是不自觉地作出拨动琴弦的动作呢。算了,还唱刚才的那首吧。”
“《过去与今天》?晚上唱这种歌不会被赶走吧?我还想安然在这过一宿呢。”
“放心,这栋楼只有我在。”
江墨迟疑地回头望了眼漆黑的居民楼,总算开口唱了起来。他的声音喑哑艰涩,自己听了都觉得难为情,红线却颇为享受,一边打着节拍,一边喝光了她的啤酒。
“试问谁人曾会考虑,过去与今天……”
“以前我认识一个孩子,长得乖巧可爱,”红线一把捏扁了啤酒罐,打断了江墨令人发指的歌声,“她读书很用功,作为班长也很负责,老师同学都喜欢她。”
江墨喝了口啤酒,辣得呲牙咧嘴,好在红线并没有看到。
“学校里有几个市三好学生的名额,她们班报的是她,但是到主任手里却改成了别人。她哭得很伤心,毕竟也是个要强的孩子啊。”
“为什么改了?”江墨腹诽,这个人一定是在说自己。
“主任受了别的学生家长的贿赂。”
“没人帮她争取吗?”
“为此事发声的人已经消失了,可惜她小小年纪就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江墨不作声了,他抚摩着自己扎手的胡茬,望了眼脚上捡来的凉拖——毕竟自己这种人也帮不上忙啊。
“为什么不喝光?”红线突然拿起他放在一边的啤酒。
“一般人醉了的话,总能摸索着回到自己家的,可像我这种没有家的人,就怕醉了第二天发现自己躺在马路上尸骨无全了。”
“骗子。”红线站起身一口喝光了他的啤酒,江墨留意到在这秋夜里她竟穿着T恤、短裤,和自己一样莫名其妙。
红线把空罐递给江墨,摇摇晃晃地走了。“这是我的家吗?”江墨听不清她究竟说了什么。
这样皎洁动人的月光里,竟也有如此奇遇,江墨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摇摇头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