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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的毕家少爷孱弱无力,自出生那刻起便离不开各种补药。
曾有高僧途经毕府讨水,咕噜噜饮尽一碗清茶后,笑着朝毕老爷作揖,问他家中可有难处。
毕老爷蹙了蹙眉,旋即命丫环唤出六岁的毕隽初,满脸恳盼道,大师,吾儿能治否?
高僧闻言,凝重地搭过其脉搏,半晌,方长叹唏嘘,此儿福薄,恐难捱过明年。见毕老爷面如死灰,他悲悯地摇摇首,到底往毕隽初胸口送了掌。
临走前犹切切嘱咐,保持令郎身心舒畅,他则可再多活十载矣。
毕老爷涕泗纵横地连声道谢,高僧素袍翻飞间,只悠悠回了句,权当还了那盏清茶恩罢。
光阴荏苒,待毕隽初长到十五,俨然一副俊逸潇洒的美少年模样。
城中的姑娘们既爱慕他,又怯懦于靠近他。
乃因毕府公子寿至十六,她们均明明白白得紧:纵使再欢喜,也不敢拿余生孤独作赌注。
毕隽初知晓自己的特殊体质,但他从未怨过,亦从未恼过。
只夜深人静时,他会涌出密密麻麻的愧疚,愧疚自己寿期忒短,愧疚自己难以为爹尽孝。
毕老爷常常哑着嗓子,面朝夫人灵位呢喃,初儿这般善良,想必到时入了阴曹,也能受阎王庇佑,转世投个健康快乐的胎。
毕隽初立在房外,一番话尽数窃听完,胸中酸涩猛烈澎湃,连绵不绝。
他苦笑着踏下台阶,却恰恰望见桃枝上软糯的小家伙,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黄猫。
贪玩且胆怯。
毕隽初的心情莫名欣悦了几分,于是缓缓地朝它张开了双臂。
小家伙摇头晃脑地犹豫良久,终究还是闭眼跳了下来。
然后,它顺理成章地赖上了毕隽初。
城中百姓皆惊诧,毕家少爷苍白的脸竟是慢慢鲜活了起来。
彼时,阳光明媚,“功臣”正舒舒服服地枕在毕隽初的腿上,慵懒的眸似张非张。
后者阅读佛经之余,被其轻轻浅浅的鼾声所扰,嘴角却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春风习习,略露凉意。他垂眸瞧了瞧睡梦香甜的小家伙,抬手便褪下外袍,极尽温柔地盖在它身上。
毕老爷听闻儿子捡了只猫,忧心忡忡间,本欲劝他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可在发现儿子气色越发红润后,毅然决然地不再干涉,且频频满脸欣慰道,缘哉,缘哉。
话音刚落,家仆亦纷纷颔首应和,少爷欢畅最重要。
孰料,猫非猫,实为妖。
月圆之夜,毕隽初堪堪撞见其化形,唇红齿白的姑娘毫不遮掩,就那样袅袅婷婷地站在院中。
被识破了真实身份,她也不怕,星光璀璨下,犹莞尔道,阿初,我名汐珂,这些日子承蒙你照顾,多谢。
毕隽初定定地看着她,须臾,才淡淡应道,无须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