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孤独千姿百态,袭来时又格外无力。
我常幻想它是一只有形的怪物,在钢筋丛林里占山为王,我试图与它对话,与它和解,几次不成,我就被焦虑淹没了。
那时,我便又猜想,那是孤独生下的小怪物。
我常在夜晚眺望远方,放着音乐死守自己的阵地,无奈,它总跑得飞快,从这栋楼到那栋楼,它的身躯常常能遮盖住我视野里的大半天空,每到那时,我总会禁不住浑身发抖,几乎要举白旗投降了。
我想着,它伤害我,也不至于杀了我。
毕竟也没有出过这类社会新闻。
朋友们以为我是失恋了或者是工作不顺利了又或者只是最近运气不太好,他们以为是某个具体的原因。
父母们就更粗暴一些,他们以为我欠一顿打,不然怎么没事学古人伤春悲秋?
于是我也满不在乎。
一直到它把我从18楼上推下去的那一刻。
我都没来得及惊讶地回望一眼,瞧见孤独的真面目。
我其实并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坐在这个地方的,我每天的作息很简单:从早上8点开始到12点收取从窗口递来的信件,下午1点到8点把收来的信件分类叠好并且寄出去。
我总会做同一个梦,梦见被一个名字叫孤独的怪物追着上了阳台,而后在20楼一跃而下。
每当我睁开眼,眼睛里接收到的画面就是开始一天的收件寄件工作,这份工作每天也都一样,我不需要和任何人打交道,他们总是丢完信件就走,也没有人会和我说说话,我常觉得这世界就只剩下了我的一个人。
有时我就怀疑,也许自己只是在两个世界游走,两个梦里,来回跳转。
时间过去了多久我也无从得知,实在无聊,等待收件的时候,我偷偷打开了其中一封信。
而我现在想来,那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
每一封信里都是一个个小世界,而那些小世界里头,满是灰色。
我才想起,为什么那些人把信件递过来的时候,一言不发。
二十岁的少年,一腔孤勇来到离家万里的地方,拼命读书勤工俭学,想要出人头地,给家人更好的生活,可是生活爱用反讽,他兼职的时候没接到电话,那是外婆给他打的最后一通电话。
那天他站在车站,最后一班车早就发车走了,身上只剩下100来块,心中巨大的悲哀就像被风吹过的洞,他什么也抓不住,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
我合上纸张,心上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拳。
这时眼前出现一只黑色的爪子,把我眼前的信件抽了出去,而后揉成一团。
四周安静得可怕,我只听得纸张被撕碎的声音,那声音,更像是在撕一个人。
“做好你的本分,不要乱看乱动。”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那种恐惧仿佛直击我的心脏似的,我就真的不敢再动了。
我甚至都不敢问,那封信没有被寄出去会是怎样。
脑子似乎清醒了些,我发现,这周围当真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和我说说话,也没人告诉我,那些人为什么在这儿,而我是谁,那只爪子的主人要去哪里。
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唯一能抓住的是我每日每夜做的那个相同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