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鸢尾(3)

2017-10-17 22:29:25

爱物语

“他怎地?喝酒喝死了?死了好啊!”文哲气呼呼。

“他死就死对人了!”母亲忿忿道。

原来朵儿妈三个月前身体不适熬不住才去医院检查——骨髓癌晚期。她谁都没告诉,更不敢让朵儿知道,她不怕死,唯一揪她心的是朵儿。

陈理生也许后来发现了,怕连累自己,拿了家里两万块钱,留下“别找,我不回来了”,消失了。

原本就不是本地人,成心蒸发何处寻?感谢他良心未全泯灭,还留了八千,这便是母女全部身家。

难怪最近伯母瘦得不成人形,摊也不出了,母亲说朵儿妈怕是捱不过两个月了。文哲忍住快要涌出来的眼泪,握紧拳头,他真想一顿狂揍,揍那个叫“命”的家伙。

文哲一宿未眠!朵儿该怎么办?这个问题撕裂着他的心。退役后的父亲在四百多里外的琴海市做房地产,财运尚可,在市中心买了复式套房。会考完毕,他和母亲便要离开生活了十五年的永安镇去过城里人的生活。可眼下怎么走?!

二十多年后的现在他依然清晰记得搬家那天,朵儿扯着他衣袖,乌黑眸子里除了泪水还有恐惧,“哲哥哥,我是否要成孤儿了?是否会去孤儿院?我是否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他心痛得似被人狠拧了几把,他泪眼婆娑求母亲把朵儿一起带走,说他会少吃几口饭,少要零花钱,省下的钱养朵儿。母亲亦是红了眼睛,无奈何这不是她当家做主的事。

车子启动,朵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盛夏滚烫的公路上,朵儿边哭边追车子的身影,似密码深深印在了文哲的记忆里。

四百多里,二十多年前即将是高中生的他不知道有多远,以为他还有机会回来,从54号窜到53号那样容易。

高中生活似弦上弓时刻紧绷,他偷闲写的信朵儿回过两封,后来便石沉大海。

在他想放月假回去一看究竟时,命运来了大偷袭。父亲被合作伙伴摆了一道,合同上几个字歧义疏忽让父亲一贫如洗,车子没了房子也没了,一朝回到解放前。父亲扛不住,跳楼自杀,母亲一夜之间白了头。不是父亲战友苏伯父把自个儿父亲的老房子腾出来,他和母亲定会流落街头。

那时的他一夜之间从人人艳羡的王子变成青蛙,本就看他不来的一干纨绔子弟更是拜高踩低,数不尽冷嘲热讽,平时以他为中心抱团的朋友渐次散去,只剩阳强。

母亲神情恍惚,文哲有空便不离左右。那时的他心里也只有恨和痛,他心底憋着一股狠劲和愤恨,似鸵鸟埋头,埋在书堆题海里,立志以后学法律,他要改变一切,把“命”牢牢控在掌心。

等他心魔淡去,等他卧薪尝胆以琴海市高考状元身份考入盛名全国的省法学院,等他回到青石板巷,他才知道那一别成了永远。

3

这是今天最后一个来访者,屁股挨着座椅始,嘴开闸泄洪般说起了自己一地鸡毛式的生活。从严谨逻辑,间隙皱眉苦思然后滔滔江水的叙述来看,典型一次性宣泄型患者,他来只是想找只妥善的桶来接自己苦水,她只需要耐心倾听,辅以必要的肢体语言表达关切。

夏紫鸢微身前倾,嘴角45度上扬,这个角度,她对着镜子练习了八年,从惨淡到明媚。

在男人喝光她递过来的第四杯水后,他看了手表,4点10分,他超时十分钟。五十分钟160元,他得多付32元,价值一只猪蹄儿。

“听人介绍来的,都说您这里有神奇治愈烦恼的魔力。果然,背了多时的大石头卸掉了,真舒畅啊!谢谢你!”男人起身了。

在快要走出门口时,他转身,“夏医生,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您美得清丽脱俗,怎么会入这行?”

呵呵,十个人九个问同样问题。在如今,像她这样没有贩卖自己脸蛋过活已经如此不合常理了么?

紫鸢贝齿微启,“您看过黑塞的《荒原狼》么?”男人摇头。

“我们每个人都是狼性的寄居者,或精神或肉体,心理学给了我一根绳,我想好好栓住那只狼,不伤害自己更不伤害别人。”

男人若有所思,点点头离开。

“曾先生,卢克路33号‘转角爱’书店有卖,有时间翻翻看吧。”紫鸢对着男人背影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人耽溺于声色犬马。

哎,有谁会买一本貌似精神疾病的书呢?!

精神病?紫鸢一个哆嗦,愚蠢的丁兰差点丢小命。她无视不得外出接诊的行规,被精神分裂症患者控制,出动多少警力费多少波折才脱离虎口!身为当家人,她不得不开短会强调不得外出会诊以及初诊细致排除精神病性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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