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要我剪啊,楼下不就是理发店嘛”
他看着镜子里的我笑了笑 “你不时尚嘛!哎你剪短就得了,过几天进去了还得剪呢”
“进去?调查还是啥?”
“应该是调查,反正就说要去一趟问一些事情,估计就没事儿了”
“那要没事儿了呢”我把他两侧稍长的头发聚在一堆剪掉,看向镜子问他。
“回家陪父母吧,这儿是待不下去了”
我心里有一阵苦涩划过,有些话到了嘴边没问出口,搓了搓他的刺手后脑勺,算是给他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安慰。
开年的公司加倍的忙,两页的邮件,77封未读,工作计划表和总结表一项比一项长。好不容易能闲下来喘口气打把游戏,上线邀请驰哥,发现他的登录状态已经是6天前了。
而这一次驰哥的“消失”要长达7年零六个月。
一周里业内的微信群,朋友圈全部炸开,驰哥的事儿像一个小小的八卦让人兴奋的讨论着。有人说他迫于压力最终去自首,也有人说公司施压让他在责任书上签字转手就上报给民警,还有人说看到了警察亲自去驰哥家搜查试图找到那一公斤黄金,这些零零总总的事情和沾了盐的棉线一样,一丝丝的从我脑子里穿过去。
“信用卡全停了,快贷10来家都还不上”
“和外地的老板交流好的,那金子能无缘无故的没有啊?那都是事先有计划的看准了公司小漏洞往外头寄走,我和你说剧和咋们正常的寄东西一样,可寄过去的人是别的人,转手一卖谁不发呀”
“包了空姐,每个月买东西就5000多”
“朋友的钱都借遍了,欠了人家一屁股的货款不给结,工厂天天给他爸妈打电话催债呢”
“哪个业务一天天开宝马上班儿啊,他还说这车是客户借的,我看那可说不准,他们同事早就眼红了不整他整谁啊”
事情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来龙去脉,没有人告诉我,应该说没有人知道,都是道听途说罢了,而驰哥人呢,就像暴露在日食下的影子,忽然一下就不见了,没和任何一个人打过招呼,怎么找也找不到。后来我们尝试着去联系驰哥,他父母给了我们一个律师的电话,通过律师可以带话,其他见面什么的是不可以的。律师说可以写信啊,孙驰要你的详细地址可以给你写信,我就把地址让律师带给驰哥。
之后,我就收到了驰哥的信,干瘦的字体,却又透着止不住的喜悦。
仔细想想我好像没有一次认真的问过驰哥,这件事儿是不是你做的,是的,没有一次。因为我不愿意相信这种事情会和他有关,他永远是那个“清白的”“合伙陷害的”那个人,也是永远能撑着你腰板的那个兄弟。可是呢,在我心里的最底层,那一层薄如蝉翼的信任,从他告诉我那件事开始就早已经剥落了。
5.
“这次就写到这里吧,律师说最大的可能就是7年左右,我也不在清楚,好像年底才要判。好想你们,好想你,隆重的感谢你们这么着急的给律师传话,对了,大齐的小孩应该是要生了,带我问好,我还要做他的干爸。其他的也就没啥了,记得给我回信,也不着急。”
—— 17年6月收到的第一封信
7月初,拿起笔准备回信给他,写了个开头便不知道怎么写了,后来想想还是写个流水账似的就行了吧,说说朋友们的近况,开几个玩笑小段子,本想把心里话一起写完,但律师说他要在里面挺长一段时间,就只写了些轻松的小事儿。寄信的时候和初中交笔友一样,小心翼翼的检查错字,叠好装封,舌头舔舔邮票粘好投入邮筒。
过了半个月左右,看守所来电说孙驰已经转监了,正在进行详细调查,一审判决前不能书信往来,具体地址除律师外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信件将原路退回。
月底邮局短信通知我去取回信件的时候正是新一年老同学聚会的KTV,宿城台风季节又来了,外面零星的下着小雨,包房内特别热闹,大屏幕里有关青春的歌曲一首接一首,慢慢不再青春的人却在忘情的嘶吼着,我坐在角落体会着抽离式的快乐,有个同学进去了,这是从吃饭到现在不停讨论的话题,有的人还会端着酒杯坐在我身边问我驰哥的事儿。
我没有参与他们讨论,也没有制止,就好像这是个不关于我的普通小事,我想驰哥有一天要是出来了一定会生气吧,生气我的无动于衷。每个人讨论的结尾都是叹气摇摇头,再转身闷下一杯酒又开怀大笑说着自己的开心事儿。我醉眼朦胧的看着每个人唱着跳着,恍惚中有人拍我的肩膀要和我干一杯酒,我笑着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肚子让他少喝点,然后疯疯癫癫的一饮而尽。
穿短裙的女同学喝醉了,站在桌子上拉着我唱王上的青春大概。
“诱惑迟躲抑郁闪躲,只不是凡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