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魔境?又或是一座监牢?我思衬片刻,回过神时那小鱼已不见影踪,或是惧而远逃了罢。我游到贝壳前后左右四处打量,有些疑心传言是否太过夸大其实。
“那人果诱你来到此地。”贝壳忽晃了一晃,正轻敲贝壳的我惊了一惊,但那声音并不如何凶恶,反出乎想象的教人心宁,似曾在某处听闻。
我正欲出言问询,那声音打断了我:“我知你缘何来此,孩子。但你现下还可回头,离去吧,永毋再来到此地。”
无头无尾的话语教我疑云暗生,但我强压下出言问询的冲动:“我听说,你能熬制出可使人鱼一族生出双腿的魔药?”
“你所渴求的,是你给自己打造的谎言。你的挚爱必将因你而亡,你会失却所有,海洋或是陆地,都再不会有你的安居之地,余生都只能活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
平静的语调,却让恐惧攥上我的心头,熟悉的海水也瞬息变得沉重,教我只想逃离,但终还是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可否让我看看你容颜?你同传闻完全不同,我不信你真那般面目可憎。”
我侯了许久,这次却没等到回答。在我回身游离的一瞬,仿佛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但我的心绪缠绕着绝望,这虚实难辨的叹息并未让我止步。
海水重又回复清澈明媚,我抬首看透过海水扭曲的骄阳,心绪愈发烦躁无助。
那带我去寻海巫的怪鱼重又出现,躯体上色泽若海水般湛蓝的血液融入周遭,若非半目空洞漆黑,甚至难以知晓它负了伤。
但它仍执著游到我身前,大张着嘴,残缺不全的齿间似有什么东西闪着异样光芒。
我控制着水流,尽量轻柔的将那物从它嘴中荡出。那是一个小瓶,内里盛装着紫色的液体。
我略疑惑的看着那小瓶,忽然想到,这莫就是我向海巫求取的魔药?这小鱼竟甘愿为我犯险,去窃取巫师藏物?
我正欲问那怪鱼,却惊愕发现它已肚皮朝天,显见得伤颇重,生凭一口余气支撑,但为将我渴求之物送至我跟前。
但这样的魔药,我怎生知悉其功用到底如何呢?怔怔看着这不大的瓶子,我陷入了沉思。
管他呢。回过神来时那小鱼的躯体已不见了。我再不犹豫,猛的一口把液体全喝了下去。这海巫魔力再怎么强盛,一剂魔药我祖母不至解不了,顶多被禁足数月,于我们一族长达数百年的生命而言算不得什么。
唔。这魔药并无甚诡怪味道。确切的说,是什么味道也没有,感觉跟海水一样。而我的身体也毫无变化。那小鱼儿竟为了这么个玩意丢了命,真是蠢。
不,这……该死。一齐涌上的苦痛让我大声嘶吼,身下烧灼的痛楚如炙焰一般,体内的血液不安的窜动。周遭的生灵惊惶的四处逃散,在这无尽的的痛楚中,眼前的清蓝渐归入黑暗。
三
唔。我现在在什么地方。感官回归,身下硬硬的,很不舒服,全不似海洋那般温和。
我勉力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姐姐们的脸。见我醒了,她们一齐围过来。
大姐面色凝重,话语里透着责备:“瑟普宔悗·锒旳亓別㧹,你到底在想什么?那海巫向来憎恶我们一家,你竟向他寻求帮助?”
大姐平日甚少唤全名,她觉得这样显得疏远。但这次显见得真怒了,也顾不上这许多。
最是开朗的四姐显然也有些不悦:“傻妹妹。你这样违逆祖母,把自己弄成这样,为了什么?”
我听得有些心惊,前行几步踏入海中。月光下我看见一双白嫩修长的腿取代了我原本的鱼尾,但这不是唯一的变化:我的唇,竟被缝上了粗劣的丝线。
下意识的,我就想伸手拉扯,但被姐姐们拉住了:“这线上附有魔力,是维持你双腿的源泉。忍耐罢,你已受了太多苦痛,若此时弃之,再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大姐这时显得有些凝重,愈发教我不安:“我不知是何物让你心甘付出这样代价。但木已成舟,所以,我们收集了一些信息。你一定要仔细听,这至关重要。”
五姐艰难的爬到沙滩上,坐在我身侧:“六儿,最重要的一点,你必须牢记。你的时间有限:三个月。三个月后,你若得不到那人的爱,那便只能挖出他的心脏食用。不管因何缘由你没能食下,都会致使你彻底消失。不会有人鱼族的重生,不会有人类的转世,天地海都再不会存在你这个人。”
“哎呀六儿,你五姐唬人呢。”三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这么美丽,又能歌善舞,什么王子能抵挡你的魅力?那样的话,只需半颗心脏就可以了。据我们所知,人类即使缺失半颗心脏也是可活的。”
“但,还有一件事。”大姐正正看着我,浅蓝的眸里闪烁着难用言语表述的光,“你心所属的那人,已有了爱人。虽则美貌不如你,但他非是易变宵小。所以……”
“道别的时候到了。”四姐不知为何打断了大姐,无视了大姐不悦的目光,“我们知晓的都告知于你了。再多说无益白费时间。快走吧,祖母那边我们会解决的。毋忘,我们会一直伴你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