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去了一个地方,这地方有一个怪里怪气的名字,叫黑狗默镇。
我去黑狗默镇去找一个我的一个朋友,他是一名医生,我要让他救救我。
之前,我去我所在市里最大的医院,医生告诉我我已经肺癌晚期了。
医生说得一本正经:“你的肿瘤已经扩散,无法动手术了,化疗……我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
我是不相信他的,我是个不认命的人,我只相信我生命顽强,我有强烈的求生欲望。
我有一个漂亮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七岁女儿,我怎么能死呢?
我没和妻子说我的病,我说我要出差,可能要很久。
我告别了妻子和女儿。
妻子说:“老何,在那边要好好的。”
我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坐上了去黑狗默镇的长途车,因为我的朋友说,我可能要在那里住很久。
黑狗默镇离我的家乡有800多公里,有十来个小时的路途。
我买票上了长途汽车,当我上车时,车上已经坐了一大半的人,我找到了位置坐了下来。
这个车臭烘烘的。
一个老头儿盘腿放在座位上。
一个老太婆在嗑瓜子,她咬的“咔咔”响,她的牙齿真硬。
车上老年人居多,有几个年轻男人都是瘦瘦的,看起来弱不禁风。
终于看见一个年轻漂亮女子,她坐在后排,头发又长又直,她一声不吭地低着头看手机。
人都坐满了,车开动了,司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但他的头发看起来很沧桑,像一个垂暮的老人。
初冬的天气有些冷,虽然车里人多,但一点儿也不暖和。
我对司机说:“师傅,开个暖气啊。”
师傅说:“一会儿就暖和了。”
司机是骗人的,车上一直没暖和起来。
反而越来越冷。
去黑狗默镇的路很坎坷,一路颠簸,一路上没看见什么车,我把厚外套搭在身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打劫打劫!”不知过了多久,我被这个声音吵醒了。
我睁开眼,看见窗外黑压压,天空的乌云大朵大朵地逼过来。
几个彪形大汉在车门前拿着武器指着我们和司机。这些武器看起来十分锋利,他们手上的刀刀尖如针一样细。
车上安静下来,那个老太婆停止了嗑瓜子,老头儿的脚默默地放了下来,那个女人也把手机放下。
车上的人都看向大汉们。
他们上车了。
他们的刀指着我们,其中一个拿着一个布袋,粗犷的嗓子喊到:“赶紧拿出值钱的东西,放进袋子里。”
我们都没反抗,因为车上的人都是老年人和女人,或者是些瘦得皮包骨的年轻人。
大家都一言不发地拿出身上的钱和财物,我摸出我口袋里皱巴巴的五百块钱放到了袋子里。
其实我有一张卡,卡里有二十万块,是我用来治病的,我怎么可能拿给他,这是我的救命钱。
嗑瓜子的老太婆颤颤巍巍地拿着几张钱放进了袋子里。
她小声地说:“拿去买棺材吧。”
拿袋子的壮汉皱了皱眉,说:“你说什么?”
老太婆不说话了。
壮汉也没再问,他们只是想打劫,不想惹事。
整个车都搜了,他们用刀指着我们问:“谁身上有值钱的还没拿出来的?”
大家默不作声。
车下一个人,可能是头儿,他说:“把钱扔下来。”
拿袋子的壮汉把装满钱的袋子扔了下去。
头儿得意地把钱摸出来,脸色突然变得像天上的云一样沉,他对同伴说:“走走走,赶紧走。”
土匪走了,车子又开动了。
我们被洗劫一空,车上的人都安静了,年轻女子没再玩手机,因为它被放进袋子里了。
乌云越来越暗,但雨怎么也下不下来。
天黑了很久,大巴才到了黑狗默镇。
下了车,我看见出站口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虽然很久未见,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就是我的医生好友。
他也认出了我,他朝我笑,然后向我招了招手。
我迎了上去。
“老何,你还是没变。”他说。
“你发福了,老蒋。”我拍拍他的肩膀:“晚上还穿个白大褂,瘆人得很。”
“懒得换了。”
“你在这边混得好嘛。”
“没有没有,小医生。”
老蒋开了一辆很旧的轿车,他载着我回住的地方。
黑狗默镇的人好像都已经睡了,人很少,这个镇的房子也很老旧,都是些建了很久的楼。
他说:“我买的两居室,你住一间,我住一间,明天再去医院。”
他没有妻儿,一个人独居。
我没问他为什么,我想肯定是因为这个地方没有适合他的女人。
我们到了一个小楼,我一直觉得这个镇太安静。现在我知道了,这个镇好像没有狗叫。
在漆黑的夜晚,有了狗会有些安全感,但这里一条也没有。
这里的夜晚悄无声息,像一个死湖。
我们上了楼,到了他的家。
他的家很整齐,像他的头发一样,一丝不苟。
他指着一间房说:“这个是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
这是一间阴暗的房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看上这个房子,但我不便问。
我是个客人。
我躺在床上,想我的妻子和女儿了。
我爬起来,用他家的电话打回家,但是打不通,妻子和女儿可能已经睡了。
第二天,老蒋带我去他的医院。这家医院是他开的,规模不大,和卫生院差不多。
但里面的病人都是绝症,老蒋还是有办法的,他可以让他们多活很多年。
“看看,他们已经在这里治疗三四年了,现在还健在。”
他指了指一群病人,那群病人看起来病怏怏的,脸上没有血色,但他们走路还挺快。
我知道老蒋不会骗我的。
“他们要一直住下去吗?能不能回家?”
“你最好不要回去。”
“不不不,我一定要回去看看,我不要她们担心。”
医生想了想:“可以,但时间很短,一两天还是行的,但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伤心。”
他的话很奇怪,但我怎么会悲哀?我一想到他们就开心。
我一定要活下去。
我乖乖地住下了。
但很快我就发现一个古怪的问题,这个医院没有什么医疗器械,这些人每天都是睡觉吃饭和玩耍。
我跑去问老蒋:“老蒋,你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治我的病?”
老蒋说:“你不要担心,我们不是用那些医疗器械治病的,我们用的是自己独特的方法。”
我狐疑地看着他,他说:“你住下就知道了。”
我相信他了,我想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的,我得试一试。
三个月过去了,我的身体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
但我依然活着。
我高兴坏了,快过年了,我想妻子和女儿了。
老蒋郑重地说:“你三天之内一定要回来。”
我又坐上了黑狗默镇开往我家的大巴车。
回家的车上人很少,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坐在位置上,外面飘着稀疏的雪花,我坐在车上全身发抖。
司机看了看我,说:“我好像认得你。”
我看看他:“我来的时候也是坐你的车!”
他说:“哦,对对对。”
他的头发更沧桑了,他开动了大巴车。
一路摇摇晃晃,太冷了,我睡不着,我别着头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