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下场凄惨又眼瞎的恶毒女配,并且要按照剧情捡回女主,取得女主信任,再给她一刀。
然而我误把男主捡了回去养大后,一刀捅下去……
后来他黑化了,亲手射杀我妹妹,把我关在伽蓝殿,为了报复他,我从皇城最高的摘星楼跳下去。
1
伽蓝县主萧苒,皇叔秦王之女,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降生于伽蓝古寺,得神佛庇佑,国师断言县主会为王朝带来福泽,因而今上赐她封号伽蓝。
县主端庄清雅,钟灵毓秀,尤其一双眼睛,有如万千星河,让人见之忘俗。
这是官方记录的我,但我其实是个瞎子,目中并无神采,不过是服用特殊药物,双眸瞧着晶亮罢了
我在十二岁那年捡到一册天书,古书以一女子视角叙说她的一生。
那女子也名萧苒,她自称恶毒女配,阻挠男女主姻缘,陷害女主,求爱男主,作的一手好死,最后自然不得善终,被男主一剑封喉,尸骨弃于荒野。
这本没什么,但是女主和我那公主堂妹同名,男主我也听闻过姓名,镇守国朝边境的西南王家的世子。
再者书里从民间风俗到山川地貌有关描述,所有的细节和大雍一模一样,我不得不怀疑。
把书翻到最后一页,其上赫然写着,若伽蓝县主不想重蹈覆辙,必须按照任务把女主萧茹捡回来。
这是要化解恩怨,一笑泯恩仇?
事实证明是我天真,天书上说,女配该走剧情依旧得走,然而我要先善待萧茹,视之如妹,直到她卸下所有防备,再诬告她,亲自捅她一刀,让她三观尽碎,崩溃黑化,让萧茹和男主联手,掀起天下风云,走大女主路线。
这是什么奇葩逻辑,萧茹做错了什么,要被恶毒女配虐身虐心。
捅刀理由天书都贴心给好了:“凭什么你能靠着这一纸婚约得到阿阙的爱,明明我才是最适合他的,杀了你,阿阙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我看完后不知何言,忽而心口绞痛,眼睛火辣辣疼。
天书的意思,只要翻开它,就会身染剧毒,祸及双目,若想解毒,就得完成任务,四年后眼疾康复,六年后毒素自除,八年后归隐江湖。
我确实瞎了,太医查不出原因,没多久我开始呕血,同样查无此症,父王封住所有消息,请遍天下方士,都说不出所以然。
所幸我暂时并无性命之虞,一切可徐徐图之。
只是这一番变故,我不得不信天书,首先得离开长安,否则如书里那样双亲尽失,我母妃失踪多年,只剩父王,我不想失去父王。
这后果我承受不起,因而不敢冒险。
于是我向父王自请去洛阳伽蓝寺静养,三年后归来。
2
我长到十四岁,按照任务,得亲自把女主从洛阳城相思楼带回来。
萧茹乃柔妃所生,比我小两岁,她自幼心性单纯,十岁那年宫中巨变,柔妃因家族获罪被打入冷宫,连带着萧茹也失宠进了冷宫。
柔妃待我不错,经常讲故事给我听,是以我常会避开大家偷跑去冷宫。
谁料柔妃身在冷宫还能遭人暗算,有人在冷宫纵火,柔妃闻到烟味后,迅速找来湿帕子让我们捂住口鼻,又拼命把我和萧茹推出去,自己被塌下的房梁砸中,瞬间血肉模糊。
我拉着萧茹拼命往外跑,冷宫当真不小,弯弯绕绕,我算得上冷静,拉着萧茹蹲下,贴着墙壁缓缓前进。
不过这样放慢了速度,终究弊大于利,火势不断往上爬,滚滚浓烟包裹住我们。
房梁摇摇欲坠,眼看前方就是门,可惜那构成的三角撑死只够一个女孩出去
萧茹和她母妃一样,把我推了出去,她没有哭,一直在柔柔笑着,带着苦意
“苒苒姐姐,谢谢你,是我和母妃连累了你,你要代我好好活着。”
我欲伸手拉她,火势已经蔓延开来,隔断了我们。
女孩微笑的模样定格在火海中,她才八岁,还没来得及长大,就死在肮脏阴谋里。
火海中被抬出的只有柔妃烧的面目全非的尸身,同样被翻出来的是摔成几块的圣上亲赐四公主的手镯。
今上最后扫了眼冷宫断壁颓垣,又眯目瞧了眼我,淡淡说:“把柔妃葬了吧!别吓着伽蓝。”
他连搜寻四公主尸身都没有吩咐下去,大雍以后再无四公主。
这些年萧茹一直是我心头一道疤。
但天书说她并没有死,而是忍着被火灼伤的疼痛顺着冷宫地道爬了出去,不巧宫外那地方正是乱葬岗,她被雨水浇了三天,脸才不至于毁掉,后来有高人云游救下萧茹,给她治好脸,她终究因为高烧而忘记很多事。
萧茹改了容貌,丢了记忆,随她师父在江湖漂泊。
天书指示,萧茹在中秋那天会出现在相思楼,我把她带回来刻不容缓。
3
我进相思楼时,楼里几名壮汉正教训一少女,依稀分辨得出跪着的那个和我差不多大年纪。
我五感之中除了视觉已失,其他四觉被锻炼的异常灵敏,听到软鞭划破空气,我一个旋身准确无误抓住鞭子,制止住训人者的动作。
“哪里来的小妮子?”
对面那人又把贪婪目光锁在我身上,我只觉得恶心,冷下脸“直视”对方。
随后进来的侍卫拔出剑喝道:“大胆,她是伽蓝县主。”
言罢从腰间掏出王府令牌,楼中瞬间噤若寒蝉。
整个洛阳城都知道伽蓝县主,秦王以前是把守神都洛阳的,终归因为今上忌惮,才不得已入王城当一个闲散王爷。
原本跪着的少女适才本能躲到墙角,我能准确判断少女方位,于是朝她走过去
我手下并不放心:“县主,小心她……”
毕竟刚才这些壮汉说小兔崽子会咬人,不太好管。
我摆手:“无妨,她是你们小主人。”
我虽看不见她模样,却能敏感捕捉到她的惊恐和敌意,我伸手扶起少女,执起她修长而又有老茧的手,向众人宣布:“以后她就是本县主妹妹。”
她的手很明显捏紧,我能感受到手筋绷起。
闻讯而来的楼主踏着台阶下楼,他语气颇是奇怪:“县主何来的妹妹?”
我再度“扫视”一圈,将目光凝向楼主方向:“相思楼主,你有什么异议?你有资格么?欺辱本县主妹妹的账,来日再算。”
楼主摇扇在笑:“草民确实无资格过问县主之事,草民先领罪。”
我并不理会楼主,准备带萧茹走,萧茹杵在原地,大抵并没有反应过来一切。
我凭着记忆,手指掠过身侧少女耳后,少女本能瑟缩。
她耳后凸起部分一条蜈蚣大小疤痕,是她六岁时西南王带世子来京时,当时几个孩子在一处玩,不小心从宫里高坡滚下来,萧茹和西南王世子都被树枝划伤,彼时男孩女孩一上一下,为此今上为他俩赐了婚。
不过这两年西南王惨死,世子失踪,男女主或许会再遇,我这下应该能阻断他们遇到。
我把手指移开,转而轻抚少女鬓发,细声道:“阿茹别怕,姐姐带你回家。”
少女听到称呼后全身僵住,她大概是怕我。
我生涩弯唇浅笑,顺带“打量”少女,她身形单薄,乌发凌乱,身量都和我差不多了。
在众人目光中,伽蓝县主取下手上腕带,先给少女把头发拢上,系上发带。
手下由衷赞叹:“小主人真俊。”
萧茹从小就是美人坯子,手下居然用俊来形容,想必她吃了不少苦。
上了马车萧茹终于开口问:“我是谁?”
“你是阿茹。”
我告诉她一些往事,不过隐去她是公主一事,只说秦王在洛阳曾与相思楼一舞女春风一度,舞女没多久怀上她,生下她后没多久就亡故……
谎言编的滴水不漏
萧茹不再说话,她和我还不熟,我也不好再找话题,一路无言。
回去后,屋内一片黑暗,我照例覆上白绫,小心摸出寺里布局图,亲自给萧茹安排住处。
萧茹小声问:“你看不见?”
我笑的轻盈:“怎么,嫌弃姐姐是个瞎子。”
“并没有。”
她斟酌片刻开口:“县主因何如此确定我就是阿茹。”
我晃晃手中杯子:“叫姐姐。”
萧茹直接别开脸,我无奈握住她手,她掌心温热,抓着无端让人舒服
“你当伽蓝县主只是个病弱废材么?国朝郡王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情报网,洛阳这一处原先长官是父王,查这等小事并不难。”
萧茹一把抽回手,连退三步称告辞。
我抿了口杯中苦药,萧茹长大倒变腼腆不少,不似小时候那么活泼明媚。
人都是会变的,比如萧苒。
我已经不记得在那个文明高度发达的世界里她是什么样子。
带回萧茹后多了一个人陪我,很多时候我都知道,她一直都在,她在这一年一直在做我眼睛。
说是我照顾她,其实是她照顾我。
萧茹的声音有点喑哑低沉,我问过她,她当时慌忙解释说是小时候被火呛的,熏坏了嗓子。
也是,那么场大火活下来已经不易,我也就慢慢放下疑虑。
萧茹性子乖巧,像猫又类犬,还像兔子,
有时我想,到时下不了手捅她怎么办。
4
萧苒作为县主,隐瞒不了萧茹的存在,消息传到长安,父王来信说:圣上已知你收了义妹,你,小心。
我收好父王信件,深吸一口气,把信放在火上烧了,火舌烫到手我才回过神来。
那时并不知道背后一直有双眼睛看着......
萧茹个子蹿的特别快,几个月前还比我矮上些,几个月后已经比我高半个头。
萧茹喜欢舞刀耍剑,有一回她直接剑尖指向我,离我脖颈动脉只半寸。
她那次是想杀了我的,其实我都知道,只不过装作不知。
我笑着说:“阿茹剑法精进不少,再快些姐姐就没命了。”
她收回长剑,拿帕子擦拭,笑的温柔而又含毒:“我怎么舍得呢。”
我松了口气,她在慢慢消除疑虑。
这一年我尽心尽力对她好,以纾解心头愧意,不像个县主,真是比亲姐姐还姐姐。
“阿兰,你对阿茹真好。”
不知怎的,萧茹这话里一股子酸味。
阿兰是我乳名,萧茹不愿叫姐姐,我就允她叫我阿兰。
我招手,少女乖巧蹲下,我顺着她柔软发丝一路摸下去。
风吹过,微冷,声音飘碎在风中。
“你是我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少女似乎不愿意听我这话,闷闷道:“我不记得。”
她反手将手覆在我手上,轻轻摩挲。
她可能也是在长大,十四五岁年纪最是容易害羞,每次我去摸她脸,牵她手亦或者想抱抱她时,她总会本能避开,到头来反过来捉弄我。
她拒绝和我肢体接触,但她不排斥同我一起睡一张床,通常是她抱着我,手臂横在我腰间,保持着距离。
有时候无边黑暗中,我是需要温暖的。
但萧茹不知道的是,后半夜和她睡在一起的是具木偶。
如何才能让萧茹完全相信我,大概就是不闻不问,做好一个瞎子。
萧茹每隔半个月都会出去一趟,每每这时,萧茹换一身男装,束了发,那模样想想就是翩翩少年郎。
我装作不在意,半开玩笑:“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啊。”
对方停滞半刻,才朗声道:“你家的。”
我摘下白绫,和她相视而笑
她又承诺:“阿兰,我保证日落前就回来。”
萧茹有自己的人生,我不会过问,其实也不外乎一种让她卸下防备的手段,左右我是个瞎子。
傍晚,她确实踩着满天夕阳回来。
我的日子说是静养,确实静养,生活一潭死水,除了每日听手下汇报一些信息,百无聊赖。
那日我坐在秋千上打盹,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小女孩眼睛上缠着白绫,在迷雾中摸索,她本是被下人带去看花灯,和下人走散,误入迷雾重重森林。树林尽头矗立一座废弃庙宇。
小女孩摘下白绫,木然望向那庙门,庙门牌匾上写着“无命司”三字,于暗夜中尤其夺目,佛像变得狰狞起来,从眼角耳朵鼻子里全都流出血。……
我从噩梦中惊醒。
身上不知何时披上外衫,夕阳落在我周身,慢慢稀释梦中阴冷。
“我回来了。”
萧茹在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轻轻推着秋千,我扶好绳索,任她推着。
秋千越荡越高,我不知晓她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但是被困许久,竟有一种飞上天的冲动。
所以我任性松手了。
没有意料之中跌落在地,我落进一个温暖怀抱,萧茹身上带着一股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冷香。
我竟有几分贪恋,贪恋这相伴一年的味道。
萧茹伸手拥住我:“阿兰,你别吓我!”
萧茹心跳热烈,带着我不熟悉的生气。
我笑的苦涩:“只是手滑而已,你别担心。”
院子里栽满花,枕着花香,我又倒在少女怀里入眠,梦里也全是花。
有时候啊,细细想想就能察觉太多端倪,可是萧苒太死脑筋,认为她就是萧茹,哪怕心里几度怀疑也终究选择深信不疑。
一年时间过得很快,伽蓝县主快要及笄,按照剧情发展,也是和父王约定,我得回京准备,再在及笄礼上诬告萧茹,顺带她公主身份暴露,开始黑化复仇。
我合上眼叹了口气,安宁的日子已经快结束了。
5
回途路过一处村庄,只听得一声女子尖叫,我心里一咯噔,起身准备撩开车帘“看看”
萧茹止住我动作,把我按下,“我去看看。”
她回来时笑的欢快,很是轻松,她告诉我。
“是一姑娘在杀鱼,然而她怕血,她郎君把她拥在怀中,细声安慰。而后姑娘躲进屋中,她郎君捞袖抓鱼,姑娘泪眼汪汪嘟哝着,是我想为夫君亲手做鱼汤,可是我我胆子太小了,她郎君回头说,你不必胆大,有我就好。”
我听着心生羡慕,最终化作一声嗟叹
“真好。”
萧茹握住我的手,忸怩开口:“阿兰,你也别怕,万事有我。”
我好像能看到少女微红耳尖,害羞姿态。
只是我们终会刀剑相向,有她又如何。
快到长安时,下了一场大雪,马车又因多日颠簸坏了车轮。
而我们回来是悄悄回来,并且贪走近路,带的人寥寥无几,而天色又渐晚,客栈又离得远,城门又快关上。
不想惊动秦王府上,只能走回长安
我本来打算拄着盲杖走的
只是我刚生完一场寒疾,身子虚的很,萧茹默不作声,帮我带好兜帽,背着我走一步一步走回长安城。
她背脊几时如此宽厚了。
萧茹是我除父王外唯一的温情。
我心里有些许暖意,抱紧萧茹,贴在她背上。
这温情能多留几日是几日,日后也有些能回忆的。
直到夜色吞噬整个长安,街道一片安静,我们才和鬼魅一样到了王府。
秦王府和三年前大相径庭,门庭冷落,门前石狮子好像失去威严,正门挂着几盏灯笼在冬雪里打着旋。
门仆都懈怠的很,我这个县主回来他们不仅不迎接,把我和萧茹当乞丐撵走。
他们竟都不认识伽蓝县主,呼来喝去耍威风
门仆推搡着,萧茹背紧我站稳,她很不耐烦,若非我暗示她不可莽撞,这俩门仆估计早就上了西天。
一时僵持不下,这时一道清脆少女音闯入耳朵。
“让她们进去。”
门仆对少女竟点头哈腰
我蹙眉,她是谁,怎么这些门仆对她恭敬
正好之前报信的手下出门,朝我拱手行礼:“县主!”
门仆登时转了态度,双腿哆嗦:“小的眼拙,县主恕罪。”
我颔首,从萧茹背上下来,绕到门仆面前,不是错觉,我感受到一股杀气。
盲杖猝不及防打在门仆背上,断成两截。
“把他带下去。”
我吩咐。
萧茹不知何时多了把伞,伞面罩在我头上,挡住了满天飞雪
就像挡住了寒冷,同时也挡住了自由
我先去拜见父王,几年未见,父王越发瘦削,从母妃无故失踪后,他唯一的精神力量就是我。
父王伸出苍老枯瘦的手轻轻摸摸我双眼,话语里满是叹息:“苦了你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心里一阵刀搅,忍着泪意问安。
再见父王我不知从何说起,父王放下威严,絮絮叨叨
“苒苒及笄宴在三月,三月冬天已过去,花也开了。”
“苒苒眼睛就要看见啦。”
“苒苒长大了。”
父王说府上来了对师徒,师父是早就避世的神医先生,少女便是神医弟子,对我复明一事,他们师徒胜算有七成
他们是父王请来为我医治双目的,那少女更是被父王认作半个女儿
她像三月的黄莺,给沉闷府上带来生机,我喜欢她的生机。
她叫小灵儿
但是萧茹不让我接近那个小灵儿,萧茹每晚回来都会给我带长安各条街上的糕点,或者去买牡丹花回来插在我床头。
父王从没有过问过萧茹任何事,我们父女都心知肚明
萧茹甚至能半更三夜走大门来我房间,霸道扯着我睡,又没事一遍一遍唤我乳名。
萧茹到长安后事更多,也就每晚能相拥入眠,白日里甚少见面。
我知道他们都在谋划什么,我充耳不闻,每日只浇浇花,晒晒太阳。
某日我在花园闲坐
小灵儿蹦出来,笑意盈盈:“我可以叫县主姐姐吗?”
我一阵恍惚,含笑应了:“好。”
萧茹不知何时回来的,直接拉走我:“谁允许你乱认妹妹的。”
她语气极度压抑不喜,甚至有些吃味
“有我一个还不够?你要认几个?”
我该怎么说
末了她像宣誓主权,对小灵儿挑衅道:“不好意思,灵儿姑娘,县主曾答应过我,我才是唯一的那个。”
“希望阿茹姑娘,好自为之!”
小灵儿语气很冷,是冲着萧茹的。
萧茹和小灵儿两人关系很差,一直都是。我也不懂为何如此,明明全是豆蔻少女,怎的双方那么大敌意。
小灵儿数落萧茹能一箩筐,而灵儿和我在一处萧茹偏要寸步不离跟着。
我无暇管两个少女之间乱七八糟小心思,忧心父王的病,
我知道父王缠绵病榻,不过撑着等我回来,等着我成年。
我总希望这及笄能慢些。
7
及笄宴设在秦王府上,之前只在宫里安排的嬷嬷教导下走了流程,其他的都不想去管。
小灵儿每天都会来给我医眼,她夸赞说苒苒姐姐的眼睛真好看。
她师父实乃神人,竟然能判断出我所中的奇毒,我像是看到了希望。
及笄宴那天,风和日丽,万物生发。
然而我的心实在是愁云惨淡。
我默默攥紧衣袖里的匕首,不敢面对心情很好的萧茹。
只是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萧茹晨起时单独拉我去一棵花树下,落英缤纷,花瓣满地。
少女比我高一个头了,我只能到她下巴,少女气息靠近,
她先是替我把发上的花拂去,给我带上一支玉兰簪,我抬手摸了摸,可能赶工完成,虽略显粗糙,但雕刻纹路精细,足以看出心意。
“这是我送给你的,阿兰,愿阿兰年年有岁岁,岁岁有今朝。”
我晃神,可是我并不想有今朝。
萧茹小心翼翼询问意见:“是不喜欢吗?”
我拔下簪子,收进袖袋里,拿着一双看不到的眼睛“望”向他。
“我很喜欢。”
对方似乎松了口气,有些犹豫,又似乎鼓起勇气道
“萧苒,其实我……”
我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她垂首,刀尖已刺入腹部。
“阿兰,你!”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明显她已经错愕万分,不可置信,反手按住我握匕首那只手,
她腕上力道猛增,似是要把我手腕捏断,语气中带着被骗的绝望:“为什么?要如此。”
我深吸一口气,吐出练习许久的冰冷话语:“阿茹,凭什么你能靠一纸婚约就能得到司阙。”
萧茹声线颤抖:“什么?”
她好像更震惊了。
我望向灰蒙蒙的虚空,或者说,少女眼睛的方向,和她“对视”,不带一丁点感情。
“司阙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能和我抢,包括你,阿茹。”
四周静的诡异。
少女倏尔握着我的匕首,向我走近一步。
我往后退一步,手上力道也骤然松了不少
她压低声音问我:“司阙?你如何认得司阙!”
“自然是认得,比你认识的更早。”
她又问,带着疑惑:“你心悦司阙?”
我不假思索应是。
少女突然哈哈大笑,把匕首扎深,像疯了一样不怕痛,刀入肉的声音让我心惊。
手上鲜血粘腻,空气里慢慢有血气。
我心里烦躁,皇帝和太子这帮人怎么还没到,已经不想再和萧茹周旋下去。
我很累。
萧茹语气冷下来,就这么也不还手,仿佛忘记一切和我说话,气氛陷入诡异。
“就因为司阙,你费尽心思对我好,又要杀我。”
我不答,相当于默认。
8
僵持一会儿终于有脚步声,有嬷嬷来寻我,她惊呼:“县主身边怎会有男子?”
素来警惕的我竟然没有注意萧茹今日一身男子装扮,长风玉树,风姿卓然。
来人渐多,见此情此景都以为他是刺客。
皇帝和太子姗姗来迟。
我准备趁机拨开萧茹头发,露出她耳后伤疤,众目睽睽之下,圣上会查皇室血脉的,届时太子和皇后都会开始针对她,我算为她走剧情提供线索。
然而太子先一步道:“看他腰上芙蓉玉令,是西南王司家。”
太子语气好似算计好的一样,没有波澜:“原来前几日私信邀本宫的,是西南王世子。”
我心下骇然,西南王世子?
莫非是幻听?
我心下一凉,他为何找太子,是我做的不好么。
司阙凑近我耳边细说,满满讽刺:
“听到了么,县主,我就是司阙,你还舍得扎深么。”
我怀疑过她不是萧茹,不过我从未想过他会是司阙。
我的手在发抖,养了一年的女主妹妹,到头来竟然是男主,于是脱口而出:“那萧茹呢?”
不远处有花盆落地声响,以及谁跪地求饶,是小灵儿,她打碎了花盆。
圣上见状,到底老谋深算,明了一切:“伽蓝,小四早就不在,你因何,执念这么深?”
我苦笑,执念?
一切都错了。
一阵强烈威压来势汹汹,那是来自天子的隐怒,我只能装死不说话。
匕首已经被拔出,有太医前来,司阙并没有晕过去,而是叩拜圣上,陈述他此行的终极目的,为西南王申冤。
皇帝态度模棱两可,象征性安慰一番,拂袖而去,他转头向我丢下一句话:“伽蓝,朕命秦王府好好待西南王世子。”
我被禁足在府上,及笄礼并没有完成。
计划失败,弄巧成拙,我又不想见到司阙,每日闭塞耳目。
听婢女说,司阙已承父爵,为西南王,暂留京。
罢了,都和我无关,我只陪在父王身边尽孝。
几日后收到东宫手书,父王知晓后唤我过去,在我手心一笔一划写下三条叮嘱。
我感受着父王粗糙手指划过我掌心,领会着手心上的字。
原来父王什么都知道,他在为我留后路。
我回去后,一只飞鸽向我屋里飞来,咕咕叫着,啄着东宫那道手书。
我指甲嵌进掌心,割的生疼。
深夜我脱下县主华服,换上夜行衣去见一个人。
当朝太子。
我麻木跪下领罪,太子笑的阴沉沉的。
“别来无恙,伽蓝妹妹。”
太子表面斯文儒雅,暗里不过一条疯狗。
太子让手下给我灌下一碗药,我挣扎着,太子靴子踩在我背上,狠狠碾压着。
我不服输,暗中反抗,太子脚上一用力,我脸颊被迫贴在地上。
“本宫就喜欢看你挣扎的样子,像条狗一样,还是只瞎子狗。”
我五指抠进板缝,恨不能真像狗一样啖其肉啮其骨。
但我不能,我在无尽黑暗里忍受着骨骼错位的疼痛。
太子轻蔑道:“你反抗不了的。”
我的心在叫嚣,狗太子,你怎知伽蓝不会杀了你。
太子又对我羞辱一番,趾高气扬离开。
我回去后,我抠着嗓子努力吐出药残渣,默默处理掉身上血迹,口中苦药味还在,我叹了口气。
秦王府上的门仆丫鬟,都有太子眼线,我不能去找神医先生疗伤。
半夜心跳的厉害,头也开始疼,身心如火煎,痛不欲生。
我决定按父王说的做。
9
第一条指示:暗中联手西南王。
我没有去找司阙,他倒是先找了过来。
晚夜烛火熄灭,来人轻车熟路摸到我案前,捏住我喉咙。
“世子正门不走,怎的翻窗。”
他靠的很近,附耳轻言
“我知道你在等我。”
我实话实说:“门一直没关。”
司阙滞住,低低笑着,带着轻佻意味:“可我就想夜会佳人,走门多没意思。”
“夜会就是来锁我喉咙的?司阙,你诚意呢?”
司阙放开手,坐在我对面,自顾自倒了杯茶,又给我倒上一杯。
我接过,以茶先敬,开始说正事。
司阙作为男主,是国朝异姓王之子,西南王衷心耿介,被奸臣害死,司阙上京来申冤,不想帝王昏聩,朝廷被权臣把控。
司阙有冤无处诉,还到处被无命司追杀,这一切其实是皇帝默许的,但他凭借男主光环,又遇到女主,一起破案顺便推翻大雍。
其实我和他的目的一致。
司阙喝着茶倒先跟我叙旧:“我从小丧母,十二岁和父亲上战场,我们父子在边疆浴血奋战,从来一心为大雍,不想父亲被小人杀害。”
我深以为是,狡兔死,良狗烹,这是恒久的道理,我父王也因此一再退让做个闲散王爷,又换得什么结果呢。
司阙愤怒捏碎杯盏:“那小人如今坐拥西南,住在我家,圣上对此事不置可否,明显是让奸佞横行,让我如何不心寒。”
奸臣其实受皇帝指使,夺走西南一半兵权,开始暗杀世子,司阙只能一路逃亡辗转,藏在情报分布的相思楼伺机而动。
“说来我得感谢县主恩德,在县主身边,无疑最安全,也不会惹人怀疑,伽蓝县主得陛下宠爱,旁人并不敢拿县主怎么样。”
我冷笑,确实“宠爱”
司阙目光又转向我:“只是我不知县主何时竟对阙情深至此,不惜反其道行之,先予人糖,再亲自送上砒霜。”
他又在暗讽我,不过这次语调轻松了很多,像是释怀一样。
真的释怀了么,还是在虚与委蛇。
我敲敲桌子,直接点明:“说吧,你的目的。”
他如今不是萧茹,自然不能拿以前的方式对待。
司阙正色道:“司阙想和县主合作,县主手上有无命司,而我有西南一带兵权,两者合作,无异于虎添双翼。”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难怪此前他想杀我,他知道我是无命司的。
“为何选择无命司合作。”
按理说无命司并不如东厂西厂好合作,何况督主都想拉拢司阙。
司阙叹道:“我只信得过你,阿兰。”
我心绪不宁,手中杯盏落地,滚烫茶水泼在手上。
司阙不知道哪里来的药,给我撒上,又细细吹吹,无奈道:“你怎么又这么不小心。”
我神思飘忽,想到冬日里和司阙坐在火堆旁烤火,雨天我去观花,司阙给我遮伞,有雷时司阙会捂上我耳朵,每每也是这般责怪语气。
这个少年在我的记忆里竟然留下这么深刻的痕迹。
只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若我不愿呢。”
司阙把我抵在案边,唇擦过我耳畔:“阿兰,别逼我。”
他给我解下覆眼白绫,我能感受到他炽热视线,甚至和我几乎鼻尖贴着鼻尖。
“阿兰,你没有选择。”
我别过头,顿了顿:“好,我答应你。”
我们都闭口不提及笄宴上的事情,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