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之前大家自费办起来的小学校,虽颤颤巍巍地坚持到现在,却也还是倒闭了。
阿紫没了学校可以上,便跟着街尾印刷匠张伯伯学习能让自己饱腹的印刷手艺。
偶尔不忙的时候,她还可以看看张伯伯放在店里的样书。忙起来的时候却连姜星白都顾不上理。
又是一个学艺归来的晚上,阿紫踩着凉凉的月影往家走,却在半路被自己曾经的一个小弟给拦住了。
“阿紫,不好了!姜星白被大家绑在街北的小黑屋了。”
她手中拿着的、央求了张伯伯许久才得来的雪白纸张哗然落地,却也顾不上捡。她一路飞奔到小黑屋,一脚踹开紧闭的门。
看清屋内的摆设后,阿紫瞬间冷了脸。
她解开姜星白被绑在高脚太师椅扶手上的双手,又解下缚在他眼睛上的黑布,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星白不说话,只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里的光芒亮得灼人。
阿紫避开眼。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想要去看他。
可没来得及抬眼,就被身后那些她昔日的小弟们“恨铁不成钢”地诘责:“我们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就是因为他,你都好久没跟我们一块儿玩了。”
“大家年龄都不小了,也该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阿紫拉起姜星白,半晌憋出这么一句话。
“欢喜街就是我们的将来!你忘了吗?你可是拯救我们的英雄啊。”
阿紫那拍打着姜星白衣服上灰尘的手顿住了,心中陡然生出无限的难过来。
要有多悲哀,才会把希望寄托在她这么一个身量单薄无权无势的小姑娘身上。
所有人都说她是欢喜街的英雄,可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
就像欢喜街总有一天会被拆掉,会变成一片废墟,会被更加辉煌高大的高楼建筑代替。
可这些她无法对着他们解释。她知道这对打小生长在欢喜街的少年们来说有多残忍。
她当初也曾不堪真相哭过闹过,可早晚都是要明白的。
于是她没说话,拉着姜星白就要离开,却再次被他们拦住了脚步。
“阿紫,今天你要是带着他踏出这扇门,你……你就再也不是我们的英雄了。”
少年们眼里含泪,阿紫却固执地拉着姜星白头也不回地走。
许是怕被他们追上,又或是怕眼眶里氤氲许久的泪水飞出,阿紫加快了脚步。
她出了门,看到那台小型脚踏车靠在已褪了大片漆皮的墙边,便一抬腿跨上去,拍着后座连声让姜星白坐。他还没坐稳,她已飞速骑走。
那个夜晚,风儿萧瑟,月光凉凉。
姜星白坐在破旧脚踏车的后座上,仔细听着前方传来的压抑呜咽声。他攥紧了身前姑娘那被风鼓吹得宽大的衬衫一角,心尖忽然泛过密密麻麻的疼。
脚踏车在一片荒芜的草地停下。
阿紫回身,拉着姜星白的手跳下车,眼眶红红:“真是太糟糕了,我把张伯伯赏给我的雪白色纸给丢在街上了,现在肯定已经不在了……”
姜星白抿唇问:“你要纸做什么?”
阿紫许久没回答,半晌,自暴自弃般说道:“我想送给你做画纸。我知道你不喜欢画画,可我看过你的画,真的特别好,我觉得你一定可以成为著名画家的。我也知道你家有钱,你的一件衣服够我和妈妈一个月的开销,我的这点儿心意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但是我还是想为你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