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些普通人,可能到死都治不好贪、嗔、痴的毛病。所以这辈子只用忙着宽恕自己就够了。——不经语《误入浮华》
1
“安史之乱”历经八年,霍王爷战死疆场,王府家人作鸟兽散。
王爷的侍妾郑姬无奈抱着襁褓中的女儿流落民间,过着清贫的生活。
因郑姬本身就是霍王府的一名歌舞妓,她从小培养自己的女儿。诗文、歌舞无一不精,取名霍小玉。
光阴似箭,霍小玉已到十六岁,成为明丽佳人。因困于生计,她步了母亲的后尘,做了一名清倌人,卖艺不卖身。
霍小玉才貌双全,吸引了一大批清雅风流之客。她俨然已是当时艳名动长安的歌舞妓。
李益生长在陇西,腹有诗书气自华,又有广博的见闻。他的诗歌墨迹未干,就被长安教乐坊求去,谱上曲子传唱。这个就是当时的流行歌曲。
霍小玉也会经常唱到李益的诗。她欣赏李益的才华,早已芳心暗许,尤其是那首《江南词》——
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
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
每次唱到此曲,小玉顾盼生辉,眼波流转。连母亲郑姬都看出了女儿的心事。她为女儿铺路,托人联系上了李益,并安排了他们见面。
二人第一次见面就情谊相投,彼此交谈甚欢。小玉倾慕李益的才情,李益爱慕小玉的美丽。很快,他们交往的消息就传遍了长安。长安城里又多了一对才子佳人的美谈。
不久,李益干脆就搬进了霍小玉的院子里。他们同进同出,你为我研墨,我替你画眉。他们缱绻缠绵难舍难分,俨然就是一对新婚夫妻。
2
霍小玉过去经常感叹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少年失持。自己本是王爷幼女,却要奉歌献舞来维持生计。直到遇见李益,他是当今大才子,却对自己情有独钟。二人郎才女貌,又都是青春年华。霍小玉感慨命运对她还算温柔。
可是,好景不长。他们在一起一年之后,李益被外任为官。
虽然李益进士及第,还被列入“大历十大才子”,但是因为他诗人特有的倨傲,仕途并不得意。其实他已经三年不在官位了,此次再被朝廷任用。李益是十分重视的,他知道这次机会太难得了。
李益打算先回故乡祭祖,然后上任。一切安排妥后,就迎娶霍小玉。
对于李益的安排,霍小玉不是不感动的。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她一直担心李益会抛弃她。可是李益向她发誓:明春三月,迎娶佳人,郑县团聚,永不分离。
李益以为他一定会娶霍小玉,霍小玉也痴心地做着李夫人的梦。可是,他们不知道,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
回到故乡之后,李益向父母讲述了霍小玉的事。长辈都一致反对这门亲事,他们怎么会允许一个歌舞妓进李家门呢?
为了断了李益的念想,家里开始为他说亲。他们托媒人联系到卢家,相中了卢家的千金卢婉。卢家也看中李益的才华,何况李益本身英俊潇洒,前程不可限量。
婚姻大事本身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益与卢婉的婚事,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那李益自己就是坚若磐石吗?并不是,他爱惜自己的羽毛。他深知仕途不如意除了自己的性格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家族里并没有一个助力之人。卢家有权有势,是豪门旺族,家族在朝廷根基深厚。若是能得到这样的庇护,今后肯定会青云直上。
况且,他见过卢婉,如她的名字一样,温婉善良,大家闺秀。娶妻求贤,有这样的贤内助,也会替他打理好自己的家庭。
如果说霍小玉是婀娜多姿的玫瑰,那卢婉便是富丽端庄的牡丹。
李益在家人的不断游说下,动摇了。他和卢婉结为了夫妻,带着卢氏去了郑县上任。而他承诺的明春三月迎娶霍小玉,自然是不能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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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了霍小玉一片真心,痴痴地等着李益。一个月,三个月,半年过去了,她已经预感到了不妙。果然,一年之后,她知道了李益结婚的消息。
她气得精神恍惚,茶饭不思,瘦得脱了形。李益负心霍小玉的事情也被传遍大街小巷,有人看笑话,有人当谈资,有人鸣不平。
一位江湖侠客为霍小玉出头,趁李益进京办事时,将其绑了来向霍小玉赔罪。
当李益见到憔悴不堪的霍小玉时,不是不悔恨的。一个明媚艳丽的女子变得面黄肌瘦,他想到自己的薄情寡义,当场羞愤难当。
霍小玉如果是个普通的柔弱女子也就罢了。可惜她偏偏不是,她悲叹自己的命运多舛,如果她的父亲没有战死疆场,她是王府亲女,那她也就不会被抛弃了。她知道两人覆水难收,她抓住李益,决绝地说道:“李君李君,今当永诀!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
李益被霍小玉这番话吓得不轻。他恍恍惚惚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不久之后,霍小玉就病死了。
霍小玉早夭,被世人怜惜。李益也因此永远背上了负心汉的骂名。他因此心理受到了很大创伤,终生不再感受到快乐。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李益性格变得多疑,他总是认为妻子卢氏在外勾搭其他的男人,对此,他经常打骂自己的妻子。李益最后活到了八十岁,官居礼部尚书,可是,他却一生都在歉疚中度过。他的诗也多是对故人的怀念。
霍小玉这朵红玫瑰,用她自己决绝的方式,活成了李益心里的朱砂痣。
4
李益和霍小玉的故事,是我还是学生的时候偶然读到的。
当时我很不理解,什么样的女子,才会用自己的生命来惩罚抛弃她的男人。
多年之后,我才有点明白,霍小玉其实就是个痴人。她对爱情的痴,对李益的痴,她将改变命运的所有希望寄托在李益身上,当希望破灭,她的心也就死了。她开始嗔怪李益,嗔怪命运的不公。
而李益又是个“贪”,其实他已经是进士,已经是名满天下的才子,前程不说多锦绣,至少也是在康庄大道上,可是他贪图更好的仕途,选择了对他有利的卢氏。因此背上了骂名,永远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然后他也开始嗔怪,嗔怪卢氏的插足。
再给大家讲一个故事,是我每次想到李益和霍小玉时便会想到的另一个故事。
故事的女主角是一名当红女影星,她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有俏皮的虎牙。当年《射雕英雄传》上映时,万人空巷,她主演的黄蓉至今无人超越。
对,她就是翁美玲。
她花团锦簇,她光芒四射,她红遍了大江南北。本来,有美好的前程等着她。可是,她也是败在了一个“痴”字。她与情郎高调地恋爱,她在媒体前娇羞的表情无不标示着她对这段感情的看重。
要知道娱乐圈本来就是风月场,是非最多,八卦最聚集。不断有狗仔爆出双方丰富的情史,两个人本身就不算稳固的感情倍受摧残。
终于,有人拍到了情郎与别的女人鸳鸯戏水的照片。有心人将此交给了翁美玲,这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天,香港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翁美玲之死”。她绝色早夭,同样是那么地决绝。而那位情郎,也因为这件事事业不再得志,舆论谴责他,世人唾弃他。一夜之间,他从影视新星成为过街老鼠。
水纹珍覃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