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冥婚

2018-07-04 21:46:04 作者:醉云岭

《山村冥婚》by 醉云岭

“搞的这都是什么事呀,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郭少临边开车边骂道。山路崎岖,他开的破五菱宏光后面拉着个近两米长的大木箱子。箱子里装的不知道是什么破铜烂铁,随着山路颠簸丁零当啷,似乎是金属撞击的声音。

下午3点,送货员郭少临接到老板的任务,要把这一箱子嫁妆从区里运到后山的燕子屯。只有一条蜿蜒的山道通往村里,盘山公路十八弯,两个多小时才来到那里。到底是怎样狠心的父母,把闺女嫁到这个山沟?

找对了门户之后,出来迎接的是一对一脸愁苦的老人。他们对车内的木箱一筹莫展。“我只是送货的,不是搬运工,让你们家年轻人出来搬。”郭少临没好气地说。

老头木然地说:“家里就我们老两口。”郭少临往院内张望,果然冷冷清清,丝毫没有办喜事的样子。郭少临叹了口气,挽起袖子把箱子拖了出来。他累得龇牙咧嘴,终于把箱子搬到指定的东屋。

郭少临气喘吁吁回到车上,却怎么也打不着火。老头在一旁看着,也满脸替他着急。“附近有修车的吗?”郭少临没什么信心地问。

老头果然说没有,想了一下又说:“我们村长有车,但今天村长不在。明天等他回来你可以蹭他的车去镇上。”现在已是下午4点,山里冬天天短,已经快要擦黑。郭少临欲哭无泪。“在我家凑合住一晚上吧。”老头热心地说。

“合适吗?”郭少临问,“你们不是要办喜事吗?”

“人还没到齐呢,不着急不着急。”老头很是憨厚。郭少临走下车,瞥见老太太在门后的阴影里站着,正上下打量着他,眼神让他心里发毛。

老头把郭少临领进东屋,说:“我们这屋平时没人,你就凑合一下吧。”郭少临扫视一圈,除了刚才他搬进来的箱子,就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一路劳顿之后,郭少临也的确累了,他躺在床上裹起被子,不一会儿就迷糊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老太太在院子里嚷了一声:“你听,有声音了,是不是……”

“不是。”老头沉声喝止了老太太,“你听错了,别瞎想了。”然后两人陷入沉寂。片刻之后,老太太幽幽地叹了口气,慢腾腾走回堂屋。老头敲了敲郭少临的门,郭少临彻底清醒过来,应了一声。老头端着两个馒头和一盆肉进来,带着歉意说:“今天顾不上去镇上买菜,家里没什么像样的东西,杀了只鸡,垫补点再睡吧。”

郭少临的确饿了,把饭菜搁到木箱上吃了起来。老头没走的意思,郭少临未料到他们还特意杀鸡待客,非常过意不去,尴尬地问:“这一路匆忙,忘了问您贵姓了。”

“我姓孙,我看你也就二十出头,就叫我孙伯吧。”

“孙伯,这嫁妆都到了,喜事什么时候办呀?”

“人差不多快齐了,明天就办。”

“我看喜字还没贴呢,是不是忙不过来?村长的车什么时候来?反正我也闲着,明天有时间的话,我帮您布置布置。”

老头喜出望外,连连道谢,说:“村长一般下午出门,那明天就仰仗小伙子你了,我再去给你盛碗鸡汤。”

第二天,天色阴沉,老两口在院子里准备贴喜字。郭少临先去车里打火,依然打不着;只好回到院子看他们干活儿。双喜字有些古怪,郭少临仔细一瞧,原来两个大红喜字各有一点是白色的。“孙伯,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图省钱,该花的就得花呀,你看这喜字掉色了,换一套吧,不太吉利。”郭少临提醒道。

孙伯看了一下,皱了皱眉头说:“好像是有点没印好,可家里没有多余的,将就用吧。”

郭少临笑笑,心想穷人真是不讲究,站上椅子说:“爬高的活儿还是我来吧。”

孙大妈突然问:“晚上睡觉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郭少临一愣,说:“没有啊,我睡觉特别死,一觉就到天亮了。”

孙大妈不甘心,接着问:“箱子……”

孙伯突然插话:“箱子没事吧,嫁妆都在里面,我俩担心被人偷了。”

郭少临宽慰老两口:“您放心吧,钉子都好好的,原封不动。”孙大妈失望地叹了口气,把蘸了糨糊的笤帚递给他。

忙了一阵,依旧不见新郎官露面,郭少临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怎么这嫁妆都来了,新郎什么时候去接新娘?”

老两口默然不语,郭少临隐隐觉得有问题。过了半晌,孙伯才说:“小伙子,不瞒你说,我们要办的可是冥婚。”

郭少临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脊背一阵发凉,叫道:“你们怎么不早说?”

孙伯一脸愧疚,孙大妈却抽泣起来。冥婚在农村颇为流行,如果儿子还没结婚就故去,父母未尽到责任,心里会一直不安。直到某个人家死了女儿,便通过中间人把尸体买回来开棺合葬,办个冥婚,就算尽到了心。也正因为介绍人从中获利,女尸的价格越炒越高,如果是个门当户对的年轻姑娘,费用和真结婚也差不了多少。孙家老两口想必为此已经倾家荡产。想到这里,郭少临心中不忍,便没再言语。

布置完堂屋,开始收拾东屋。郭少临站在椅子上挂彩带,眼睛瞄着昨天运来的大木箱子,心念一动,问:“女方的,那个,什么时候送来?”

孙伯干咳一声,说:“已经送来了。”郭少临心里“咯噔”一下,注意到孙伯和孙大妈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木箱,他头“嗡”的一下,真的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原来箱子里装的不是嫁妆,而是女尸。他和女尸共居一室睡了一夜!郭少临不由怒火中烧,冲着老两口吼了起来:“真晦气,大老远你们让我送这个,还让我在你这屋睡了一宿!”

孙伯嗫嚅道:“早就跟你们老板说过了的,我们付了三倍的运费……”

郭少临气呼呼地说:“带我去找村长,我要回去。”

孙伯自知理亏,无奈地说:“咱们去看看吧,村长不一定在。”刚到大门口,孙伯往路上一指,叫道:“村长。”郭少临循声看去,大路上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村长。他正要回头质问孙伯,忽觉脑门剧痛,眼前金星乱冒,踉跄几步摔倒在地,蒙眬中看到孙伯手持一根短棍,正冷冷地盯着他。

郭少临觉得口干舌燥,缓缓睁开眼,发现身在东屋床上,窗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自己已被紧紧捆成了一个粽子。郭少临挣扎半天却无济于事,老两口听到动静走了进来,孙伯把灯打开。昏黄的灯光下,郭少临看到大木箱已经被打开,一个娇小的姑娘穿着鲜红的长裙躺在里面,脖子上一串黄铜铃铛显得格格不入,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孙大妈蹲下来用手摩挲着铃铛说:“我满脑子都是铃铛声,晚上做梦也是,我梦见咱们美玲活过来了。你看她的脸还红扑扑的。”

孙伯声音哽咽:“咱们美玲是煤气中毒,那样走的脸都是红的,没有痛苦。咱们实现美玲的愿望,让她安心去吧。”

孙大妈盯着女儿,泪如断线:“美玲别怕,爹妈在那边给你安个家,我们也去那边给你看孩子。”然后不舍地把铃铛摘下来,递到孙伯手里。郭少临觉得“美玲”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挣扎着往木箱里看去,隐约看到那姑娘下巴上的一颗黑痣,难道是孙美玲?孙美玲曾是郭少临的女友,仅仅交往了一个多月就分手了。孙美玲在饭店里当服务员,郭少临经常给饭店送外卖,一来二去,俩人就认识了。年初短暂交往后,郭少临觉得一个送外卖的和一个饭店服务员在一起根本毫无前途可言,就提出了分手。孙美玲号啕大哭而去,郭少临从此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很快就把她忘了。

“认出来了吗?姓郭的。”孙伯问。郭少临的头微微点了点,又像是在发抖。孙伯坐到床沿,声音沙哑:“都是因为你,你俩分开后,美玲就像魔怔了一样。可强扭的瓜不甜,我们只好劝她尽量想开点。过了大半年,她终于好点了,本要开始新的生活,老天爷却不开眼,让她煤气中毒。我这个当爹的没钱没本事,不能让女儿过上好日子,只能满足她最后一个心愿了。”说完,孙伯凑过去把铃铛系在郭少临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东西!”郭少临拼死扭动,仿佛戴上了一条毒蛇。

“我们屯子有个风俗,人死了先要戴一串铃铛,封进棺材后万一活了,摇摇铃铛,活着的人听到响声就会把棺材破开。”孙伯望向孙大妈说,“那是旧社会医疗条件差,把不少晕倒的人当成死人给埋了,所以才有了给死人戴铃铛的习惯;现在条件好了,也就只是个流传的风俗了。”

“为什么要给我戴上?”郭少临颤声问。

“给你戴不是看你能不能活过来,是看你什么时候死。我们不活埋你,等你在箱子里什么时候没了动静,铃铛不响了,我们就什么时候下葬。”孙伯说完,冲孙大妈使了个眼色,两人过来抬起五花大绑的郭少临,放进了木箱里,和死去的孙美玲并肩躺着。郭少临厉声大叫,箱子盖上了,他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喊声被闷在了里面。郭少临听到外面绑绳子的声音,不一会儿三根绳子勒紧了木箱,即使在里面再怎么踹也踹不开。

郭少临呼喝叫骂,声嘶力竭。这村子房屋稀疏,邻里都相距甚远,别说闷在箱子里,就是在外面叫也很难有人听见。郭少临一动,脖子上铃铛乱响,这响声仿佛可以索命,让郭少临心胆俱寒。他索性消停了,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孙美玲煤气中毒,皮肤虽然红润,尸体却早已僵硬冰冷,散发着一阵阵腐气。木箱里非常狭窄,郭少临侧身躺着,拼命活动手脚,希望能挣脱捆绑,但绳结越挣越紧,郭少临再三尝试终于筋疲力尽。

他绝望地躺着,没想到这是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送货,送的却是自己,而且把自己送进了地狱。郭少临算不上一个好恋人,和孙美玲交往从来没用过真心,连花都没送过一朵。有一次,正好赶上她过生日,郭少临甚至懒得买礼物,随手将兜里的万能工具送给了她。孙美玲欢天喜地地接过来说:“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送给我礼物。”然后一本正经地让郭少临教她怎么用。这万能工具是郭少临公司发的,手表盘大小,内部折叠了小刀和起子等小型的工具,平时方便拆包装用。

郭少临靠着孙美玲的头,已经开始失去求生的意志,感到胸闷得难受,他感觉盖子在向下沉,让他喘不过气来。突然,黑乎乎的木箱里似乎进入了如豆的亮光。郭少临一阵兴奋,以为木箱被打开了。他努力仰起头辨认,发现亮光居然是从孙美玲眼睛里发出来的。正在这时,孙美玲的脸缓缓转向他,露齿一笑,说:“临哥,你来了,我俩再也不分开了,就像你送我的刀子和起子,永远叠在一起。”

郭少临吓得魂飞魄散,拼尽全力躲向一边,“咚”的一声撞在了箱子壁上。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将他从幻觉中惊醒。等等,郭少临电光石火间想到一件事,残存的意识又将他拉回人间。他艰难地挪动身体,趴到了孙美玲身上,用嘴咬她的领子。胸前的铃铛硌得他生疼,他强忍着疼痛把纽扣撕掉,露出孙美玲的脖子。果然,她把万能工具穿了根绳,像个宝贝似的戴在了脖子上。郭少临如同老鼠一般咬断了绳子,把万能工具含在嘴里,牙齿舌头一起上,花了半个小时打开了刀子。他咬住刀子,开始割手腕上的绳子。

箱盖被悄无声息地打开,郭少临警觉地从里面站了起来,满嘴是血,面目狰狞。外面夜色正浓,星月昏沉。郭少临溜出东屋,看到院子里纸钱散落,白幡招摇,俨然是个灵堂。白天贴好的双喜字格格不入,平添了几分诡谲。院中一座香案,上面摆著三张黑白照片,分别是老孙夫妇和孙美玲。

郭少临连滚带爬来到车里,发现方向盘下面果然被动过手脚,内部的电线断了一根。他拧开钥匙,用颤抖的手接线打火,五六次才打着。发动机一响,院内的堂屋门应声而开,郭少临听到急促的铃铛声由远及近,正快速朝他而来。他右脚踏死油门,离合一松,车子如离弦之箭撞翻了半拉草垛,疾驰而去。后视镜里,郭少看到孙伯和孙大妈披红挂绿穿金戴银,一副办喜事的打扮,脖子上各自的一串铃铛收不住势,兀自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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