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阁内。
“小姐,你真的要走吗?”鸨母月娘拉着半依在床头的花枝的手,如今的花枝已经恢复了白夭夭的身份。皇上谕旨以下,以后她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了。
大仇已报,她亦是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了,可是,她也知道,再无可能了。
“月娘,我再留在这里,只会给你添麻烦,此事本就给你带了隐患,以后做事,要多留一个心眼。”花枝虚弱地笑。
“小姐不必挂怀,做了这么久生意,我倒也交了一两个朋友,再不济,我也离开这京城,哪里还不能讨一口饭吃啊。倒是小姐你,这身子实在让月娘不放心。”
“没事,有鸣秋跟着我呢。”花枝脸色苍白,鸣秋听着看着,悄悄转身拭泪。
“那你无论在哪里落脚,可要写信知会我一声,好让我放心。”月娘心疼地看着花枝,她知道,小姐既然拿定了主意,那就是非走不可了,只是......
“林公子那里......”她欲言又止,鸣秋亦转身看着花枝。
“莫要再想了,我们没有缘分。”花枝惨笑。
月娘和鸣秋对看一眼,双双叹息不已。
离城三里外的马车上,花枝刚刚喝了药准备休息,“小姐。”赶车的小厮喊了一声,鸣秋掀开车帘去看,却见前面路上站了一人。
马车上。
林慕白定定地看着斜斜倚靠在车窗边的花枝,她还是那么好看,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林公子是来送我的吗?花枝再此谢过了。只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请回吧。”花枝轻轻扯动嘴角,淡淡地说。
“你真的要走?”林慕白艰涩地说。
“呵,林公子说笑,花枝不走,还能去哪?待在青楼里?”花枝掩嘴轻笑,“还是等着林公子八抬大轿来接了花枝去林府?”
花枝的这句话像一根针,细细绵绵,在林慕白的心里,皮肉里穿来穿去,疼痛难忍。他充满痛意地看着花枝,他想说,别走,等我,等我实现我的诺言。可他又什么都不能说,他知道自己的诺言恐再无实现的可能,那时又该怎么办?看她嫁作他人妇,还是任她再住在青楼里,被人轻视?
他都做不到。
他什么都做不了,就连为她买一座宅院,养她到老,他也做不到,于她,也定是不愿的。
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不能不考虑林府,不能不顾念青梅竹马的顾小姐,却独独为她做不了任何事。
他的泪落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花枝心里一颤。她什么都明白了。
不是没有过奢望的,她希望他能为了她坚守自己的诺言。她如今已是自由身,已经可以常伴他身畔,可是,她终究曾经沦落红尘过,这是她如何也洗刷不掉的印迹。
她曾坚持不让他近身,不为别的,只为了想等自己“清白”之后,再委身于他,可她也明白,此身再无清白可言。
没有什么比清醒地看着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更让人痛心的了。
她知道他有他的责任,仕途、林府,甚至还有那个好命的顾小姐,只是唯独不会有自己。
还能说什么呢?什么也说不得。
“林公子,请回吧。我们还要赶路,就不多说了。”花枝忍住泪,强做欢颜,“此一别,山高水远,再无相逢,花枝祝愿林公子仕途顺利,花好月圆!”
花好月圆?她都走了,哪里还有什么花好月圆!林慕白没有再敢看花枝的脸,他颤抖着手挑开车帘,跳下车,只在车下轻敲车窗:“花枝,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
他没有看到,他跳下车的那一刻,花枝忍了许久的泪磅礴而出,她咬着嘴角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却在听到林慕白的那句话时,哽咽难忍,伏倒在棉被上,呜咽不已。
车轮又滚滚而动起来,尘土扬起,渐渐掩住了林慕白萧索的身影。
“小姐,莫要哭了。”鸣秋抱住仍旧泪流不止的花枝。
“鸣秋,为何早知会是如此结果,心里还是疼痛难忍。”花枝边哭边说。
“小姐,你为何不把实情告诉他?”
花枝愣了愣,低头将又流出来的眼泪拭去,“说不得。”她说,“他或许会为了孩子,竭尽全力留下我,可是,我不愿,也不忍,让他随我离开林府。他有他的责任,我也不愿同别人共守一个男人。”
“这样也很好。”花枝低头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各得其所,各自安好。”
哒哒的马蹄声渐行渐远,一轮夕阳渐渐淹没在山的那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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