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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月坐在电脑前,正写到“深夜十二点,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后来她才知道,这是一通鬼来电,所有的怪事都是从她接电话那一刻开始的。”
突然,她的手机相当应景地响起,“铃铃铃”。沈昭月猛地吓了一跳。
手机那端,传来林静的声音,甜美而轻快,“昭月,我下个月要回家乡采风。你跟我一起去吧?”
林静是大学音乐老师。每年都要去各地采风,收集民歌。闲着没事的时候,沈昭月也会跟着林静一起去采风。
“不去。我还有三篇稿子要截稿了。”再不交稿估计编辑要拿刀架在她脖子上。
林静继续爆猛料,引诱沈昭月,“我跟你说,我们那有一尊肉身菩萨。三十多年了,肉身不腐。比木乃伊还神奇。你真没兴趣?”
肉身菩萨,是指高僧圆寂多年后,肉身依旧能保持完好。比如,明代的无暇禅师,在九华山坐化成菩萨,被弟子们封在大缸中。据史料记载,“三年启缸,颜面如生”“屡放光霞,异香不散”,现在还供奉于九华山的百岁宫。
作为沈昭月的闺蜜,林静对沈昭月那点喜好是了如指掌。稀奇古怪的事,对灵异小说家沈昭月的诱惑,不亚于小鱼干对于猫的诱惑。
果然,沈昭月咬咬牙,掷地有声地说道:“去!”挂了电脑,沈皓月焦躁地抓了抓头发,埋头拼命写稿。
三天后,一辆黑色商务车在黔东南山路上,拐过了八十八个弯。
沈昭月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林静瞟了一眼沈昭月,小心翼翼地说,“那个,肉身菩萨的事情,在我们村子里呢,是一个忌讳。长辈们都不让人提的。你到了我们村子里,可千万别逮着人就问啊。”
沈昭月一挑眉,“嗯?”她一双桃花眼生得魅惑,严肃起来却平添几分威严。
林静看着沈昭月那副“你丫还隐瞒了什么”的表情,心虚地挠挠头,干笑两声,“要不是我妈说漏嘴,我还不知道我们村子里有肉身菩萨呢。我15岁那年,有一次感冒发烧很久,吃药也不管用。
“我妈提到,村子里有一尊肉身菩萨,说他生前医术高超,要是他还活着,我肯定药到病除。
刚好我爸回来了,很生气地把我妈批了一通,说什么忌讳,再也不许提了。后来我私下问我妈,她再也不肯多说半个字了。”
这就奇了怪了。照常理来说,肉身菩萨是非常难得,而且神圣的。只有得道高僧才能坐化成肉身菩萨。不给他塑金身、烧香跪拜,虔诚供奉,却偷偷摸摸地,连提都不能提?
沈昭月问道,“那你知道那位肉身菩萨,安置在哪里吗?”
“可能是在山上那间老木屋里,窗子都被封起来了,门上还挂着一把大锁。我只是怀疑在那里,并不确定。”
沈昭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良久不语。
林静偷偷舒了一口气。沈昭月表面看起来温柔可人,不熟的人都以为她是小绵羊。只有跟她相处多年的林静才知道,和风暖阳之下是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要是惹着她了,一记眼刀过来,立马让你如坠冰窟。
林静死皮赖脸地主动亲近她,才将她心头的坚冰融化了那么一些些。能够当沈昭月这么多年的好友,林静觉得自己甚是不容易啊。
林静沉浸于神思,被一记爆栗拉回现实。她吃痛地喊了一声,摸摸额头,狐疑地看着沈昭月。
沈昭月打了人,还很坦然,“给你一点教训。下次再诓我试试。”
林静龇牙一笑,“嘿嘿嘿,没有下次。我就是觉得自己一个人采风太无聊,想有个人陪我嘛。”
沈昭月回给她一个白眼,闭着眼睛假寐。
2
车子在山路上绕过八百八十八个弯。终于到了云落村。
一条五米见宽的小河,沿着山脚蜿蜒而下。正是盛夏时节,气温却只有大概28摄氏度。一阵又一阵的蝉鸣声,四面八方潮水一样涌过来。
山脚下规整地排布着平房,两三层楼高。山上则零零星星,坐落着旧时屋宅,白墙灰瓦。
“吴叔,桐叔,采风的事还得麻烦你们安排一下。”林静在村子里长到18岁,才去外地上大学。因此对村里的长辈都算是熟悉。村长,圆脸将军肚,林静叫他吴叔。村书记,高高瘦瘦,皮肤黝黑,林静叫他桐叔。
“不着急,民歌非遗传承人有好几位,人凑齐了,我们明天开始正式采风。今天,我们先带你朋友,在村子里参观参观,看看山上那些百年老屋。”吴叔笑着在前面引路。
山腰上有好几座老屋。可惜并没有好好维护,墙壁坍塌,壁画斑驳,庭前院后长满了荒草,成为野猫们的乐园。
最老的一座古屋,据说是明代传下来的。吴叔在前面讲解古屋的历史,说是明朝村里出了一位文人,参加科举考试中了探花,被皇帝赐婚做了驸马爷,这古屋就是驸马府……
沈昭月落在众人后面,拿着手机,拍下各处断壁残垣。突然听到“笃笃笃”的敲击声,不远不近地传来。好像是寺庙里敲木鱼的声音。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耳道。
沈昭月看了一眼林静他们,就在前面七八米开外,想着等会再折回来也没关系。于是转身,往声源的方向走去。
绕到屋后,眼前已经没有路了。荒草遍野,长到她胸口那么高。
“笃笃笃”的声音,就像一把钩子,沈昭月不由自主地被勾住心魂,拨开杂草丛,举步向前走去。
“嘶”,手指被草丛割出一道伤口,鲜血顿时涌出。沈昭月把手指放入口中,一股腥甜占领了口腔。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停下脚步,举目四望,发现自己已经被荒草包围,看不到一个人影。那敲击木鱼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迅疾。合着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深吸一口气,她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反正都已经到这里了,去看看又何妨?
沈昭月走到一间破木屋前,敲木鱼的声音也同时戛然而止。原木的颜色早已看不清,经过多年风吹日晒,变成了肮脏的黑灰色。
每一扇窗都被木条封死。贴满了符咒。大门的门楣上,张贴着同样的符咒,还挂着一面八卦镜。
一般来说,八卦镜的镜面是朝外的,这样才能抵挡外面的邪祟。可门上的这一面八卦镜,竟然是倒扣过来,镜面朝里。就像是,防止屋内的邪祟往外跑?
大门的铜环上挂着一把大锁。锈迹斑斑。沈昭月伸手,触摸着大锁,“啪嗒”一声,看似坚固的锁头竟然开了!
沈昭月犹豫了两秒钟,还是一把推开门。一股奇异的香味,迎面而来。她说不清楚那是怎样的怪异法,好像是檀香?又像是檀香混合了花果香?
她走了进去。阳光从身后照射进来。让她能够看清屋内的一切。
蜘蛛网从房梁上垂落下来。屋内正中央摆着一张四方桌。一套粗陶茶具和一把水壶,落满了灰尘。角落里放着锄头、簸箕等农具。看屋内摆设,仿佛是进入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
沈昭月的视线,从正中央往右边移去。瞳孔猛地放大!
一个和尚盘腿坐在床上。一副木鱼摆放在身侧。他低垂着头。身上的僧衣,和房间内其他物品一样,落满厚厚一层灰,早已看不清本来的颜色。但和尚的脸,依然血肉饱满,好像刚刚逝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