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傻子的自我救赎1

2018-11-20 22:02:02 作者:焖子板肠

初春的麦苗,刚迈过隆冬的洗礼,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尖稍发黄并有些耷拉的叶子像极了中年男人贫瘠脑袋上油腻分叉的头发。

空旷的田野,放眼望去,绿色还不是那么充盈,一条条隆起的田垄纵横其中,犹如一把锈迹斑斑卷了刃的切菜刀,将这块巨大的葱油饼切成大小相当的长条。

几个礼拜天不上学的孩子,收拢起周围的枯枝烂叶聚在一起打算生点儿火。

似乎只有在这无拘无束的黄土地上,烧掉点什么,才能释放这个年纪心中的躁动。

他们先在一块凸起的土坡上,精挑细选了一块坡度不是很急的地方,用就地取材找到的瓦片破碗,横向着打了一个洞。

又在洞的上面,在保证洞顶不被挖塌的前提下,直直得打了一个灶眼。

七八个孩子里最大的也仅有八九岁,从工程的进度来看,他们很擅长这个,都是个中老手。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放养般生存的他们,能在这旷野里发挥无穷的想象力。每个假期,每个下午,他们都愿意待在这里,这里有发掘不完的乐趣!

“水开了,快,快把它放进去!”

一只熬过寒冬,吃完口粮出来觅食的田鼠,不幸被这群孩子捉住了。

灶眼上放着缺了一个口子的破陶罐子,里面刚才扔进去冬天没化完的雪块,现在正滚着黑色的水花,冒着腾腾白雾。

刚将这只可怜的耗子靠近碗口,蒸腾的热气就把它烫的“吱吱吱”乱叫。

恶作剧的孩子们发出哄笑,缺少约束的他们,无所谓残不残忍,有趣才能填满他们心中精神空虚的沟壑。

“我扔拉,它想咬我!”抓着老鼠尾巴的大个儿,见吃痛的耗子拼命扭动腰肢,想反咬他一口。

几次差点得嘴的小东西,终于让那个孩子有些胆怯了。

随着“咚”的一声,老鼠被那个孩子精准地投进罐里,这个动作肯定在他心里演练了无数遍,一下烫得皮开肉绽!

大个身后的几个孩子迅速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破木头板子盖好,又保险地搁上一块砖头,这一套动作衔接地天衣无缝,没给这只仓鼠半点机会。

老鼠不断撞击着罐子,热水从破口处飞溅出来,浇在柴火上,“滋滋”作响!

用这种涂炭生灵的方式,顽童们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刚才扔老鼠的大个儿,歪着嘴傻呵呵地笑地最开心,想必就他最有成就感,因为在这场游戏中傻子起到了关键作用!

这跟玩跳皮筋和下跳棋不一样,前两者考验的是敏捷和脑力,这次只需要参与者有足够的勇气和冒险精神。

毫无疑问,他浑身上下都充满着这种特质!

罐子里的动静渐息,最后没有了动静,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独特的肉香。

老鼠死了,死在一场儿戏中。它只是散布在广袤田野中千万仓鼠中普通的一只,终究没有孙猴子冲破炼丹炉的神通法力,可以出生天。

猫了一冬的太阳还是有些懒散,刚有些尽兴的孩子们没注意到日头仅剩下些许余辉。

这时村子口不知谁的母亲在呼唤自己的孩子,“唉………”有人应了声。

“回家吃饭喽……得儿……架”有人牵头,这群欢快的小马驹都学着一样的号子,开始欢快蹦跶着往家跑。

很快在本就干涸的麦田里,十几双脚丫就趟出一条不规则的灰线,在队伍的最后面有两个孩子不紧不慢地吃着灰土。

一个是刚才明星版主宰全场的傻大个,另一个黑黑瘦瘦个头不高的就是我。

其实我是崇拜他的,至少是那个时候。

“长大了想干什么?”

“我吗?”

“对”

傻子用袖口蹭了蹭鼻涕,花色的棉布料又黑又亮,未擦净的鼻涕条在灰色的脸上拉得老长,像极了跳大神的神婆脸上怪诞的涂鸦。

“嗯……我要当个军人!像我爸爸一样!”他爸打过越战,虽然刚上战场就结束了,但是这仍旧够那个庄稼汉子吹嘘一辈子!

这个年纪父母无疑是除了圣斗士星矢以外,孩子们最崇拜的偶像,望着他挺起的胸膛,忽然觉得在这红日西山的背景下,他是这么神圣庄严!

大傻个子我们都叫他傻康,说实话这小子长的很不赖,耸立挺拔的鼻子,让整个面部很有立体感。

最喜欢他那两条眉毛,粗重的一字眉,加上这个年纪少有的英气,跟当时电影里大火的林正英很是神似!

每次我们几个围在电视前看僵尸片,都喜欢拉上他,有他在无意是最大的依仗。

直至今日我仍不时回忆起,傻康头顶用硬纸板和胶带粗制滥造的道冠,手握当做驱魔金钱剑的烧火棍,撵着一群老母鸡,鸡飞狗跳的搞笑一幕。

可是那张歪嘴,直接将他一棍子打回了原型。

其实那也不能怪他,听我妈说,大概在他两岁的时候,有次烧得特别厉害。

当时他家也不富裕,又正赶上弟弟做满月,他妈胡乱给他塞了两片退烧药也就没空管了,等烧了一个礼拜多才见好转,那个时候大人们发现这个孩子的嘴给烧坏了。

下嘴唇的唇线永远和上面那片对不上,向右边撇着,像极了将一颗刚摘下来的山楂塞进嘴里,咀嚼两下回过味来的反应。

事后也拉着去过医院,大夫说了,这属于大脑炎后遗症,无法挽回,脑组织受没受损伤目前不确定,只有大一点才能看出来。

其实等大一点,我们这几个孩子都能万分确定,他脑子确实烧坏了。

偷出他老爸心爱的大二八(一种老式自行车)带我们一起兜风,最后把车轱辘骑掉一个,事后我们听说他爹让他脱光了,用皮带足足抽了半个小时。

又或者半夜去人家瓜棚偷瓜,被人家狗撵着整个村子跑。

反正傻康大概承包了我们童年的所有笑点,只要有人怂恿就没有他不敢干的。

可是快乐总是短暂的,我们也不可避免地长大了。

村里有个公立小学,大部分的孩子到了适龄,都被送到学校上课学,只有他好像是家里杀了唯一的老母猪,给校长送过半片去,才有机会坐到了教室里,我俩正好又是同班同学。

一群同学里,傻康歪嘴的造型,说话总是像含着半片馒头,毫无疑问又一次成了全班的笑柄。

在学校,我的成绩总是很不错,班级前三总有我的名字。

傻康不一样,他没有觉得学校和野外有什么本质区别,要是有,大概也就是活动范围缩减到了书桌周围那么两米的范围内,他依旧可以找到足够的乐趣。

放学的路上,我没有了勇气和他结伴,做学生的时候,自尊心都是特别的重,生怕背上“傻子的朋友”这样的称谓。

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有没有介意,反正很快他的身边又聚集了一批忠实“粉丝”。

回到家的我,没有了外界那么多双复杂的眼睛,还是很愿意去他家的。

主要是那时他家里养着兔子,一公一母。

兔子是他爸买的,当时农村家里的经济来源都是男人出去打工挣来的,妇女基本在家务农,孩子一多,多少有点入不敷出。

那两只兔子本来就是想搞点养殖业的,很快一堆毛绒绒的小兔子就出生了。

傻康和他弟还有我,最喜欢的就是抱着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喂草,童心的天真,把它们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一天的下午我在家里写作业,听到傻康大声吆喝声,我马上放下笔,跑到他家。

见到他爹手里拿着一块砖头,正和傻康大眼瞪小眼对峙着。

傻康右手血糊糊的,地上还有那么一摊,当时我吓傻了,心想他爹要真的了?!

我家大人听到对门这么大动静也赶了过来,一看这架势,赶紧劝开了。

后来听他爹骂骂咧咧地说才知道,全是那只大公兔惹起的。

兔子急了也咬人,以前只是听大人说着玩,那回可是真开了眼界。

事情的发生是这样,傻康像以前一样放学回家先打开笼子,拿出小兔子,抱在手里把玩,兔子有些吃疼开始惨叫,公兔听见孩子的呼喊。

正好笼子也没关,冲出去,蹦起半人高就给傻康手上来了一口,他爹瞧见了非要一砖拍死那畜生。

可傻康舍不得,死命拦着,直到有人来劝架。

等伤口结痂后,我看过伤口,咬在手背上,都快看见骨头了,尤是让我唏嘘了一阵。

这群兔子大概又养了一年,这玩意繁殖速度其实挺可怕的,到最后笼子实在装不下,也就散养了,满院子都是这个。

入冬后的一天,我去他家串门,刚到门口就闻见一股肉香,走到大院看见晾衣绳上晒满了毛皮,兔子一只也瞧不见了。

“兔子呢?”傻康蹲在台阶下抹眼泪没搭理我,我又问他爹。

“全宰了!妈了个巴子的,这群兔崽子,把我家墙根都挖空了!”他爹正煮着一锅兔子肉,不时搅动,香气四溢,见我瞅着不动就夹出一条兔子腿给我。

欢天喜的我香喷喷地就啃上了,又跑到傻康跟前,边吃边劝他,就为这个他大概有半个月没跟我说话!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我们要上六年级了,班主任很重视这一年,因为马上要升初中,学生的学习成绩跟升学率有直接关系,当时那个年代只要不傻基本都没问题,可是班上就是有个傻子。

傻康他父母不好意思直接找班主任,就又找到了校长,毕竟吃人嘴短,当年的人们,还没现在这么卑劣。

那天班里正上着班主任的自习课,校长就过来了,当着全班同学质问老师为什么让傻康留级。

“他脑子有问题,多留级一年对他来说也有好处,扎实一下知识呗!”班主任显然有她充分的理由。

“哪里傻,我看这个学生机灵的很!”校长显然不相信老师的那套说辞。

“傻康过来,到前面来!”听到老师叫他,不知所以然地站起来,磨磨蹭蹭走到两人跟前。

“你是哪个村的?”

“张家庄!”

傻康随口就答了出来,似乎觉得老师问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哈哈,傻子,这个傻子!哈哈哈……”全班都在哄笑!

班主任一脸得意,校长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走了。

虽然张家庄和王家庄离得很近,但是我们是王家庄的人这是我在还没上学之前就知道的。

我强烈怀疑这是班主任和他串通好的,班里所有同学还在笑,笑这个傻子傻得够可以。

我拿出语文课本,竖立在课桌上,将脑袋隐藏在后面。

课本翻到的那页是王二小放羊的课文,那个时候我真的一点都不介意,想要成为那悠闲地在山坡吃草的一只羊。

这也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无助和迷茫的表情,估计在傻康骄傲的人生中也是头次直面残酷的现实

教室里全是熟悉的面孔,他好像有点不认识他们,恍惚中,觉得自己正处于一个巨大的斗兽场,看台上人声鼎沸,而自己就是场上斗败的野猪,人们嘲笑,咒骂,对异类从来不会吝啬他们的刻薄!

傻康留级了,我作为重点学生受到老师的重视,学校和家庭的双重压力,让我很少能再和那个我曾经的伙伴再在一起玩耍。

有几次看见他,身边还是围着一群问题学生,傻康果然到哪都有顽强的生命力,活得少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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