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点,肆明明背着书包爬上山顶。
雷雨欲来前,天空划过几道闪电。
肆明明从包里取来一个二十乘四十厘米的、像是复古收音机一样的奇怪装置,装置上垂下八条长导体线。
肆明明将一条导线按在左边的太阳穴上,用胶布固定。
又将另一条导线接在右手的脉搏上。
这样达到脑电波的刺激回流。
这个类似收音机的装置正是初代的盗梦仪器,是在罗开依博士的实验室里找到的。
随后肆明明从背包中抽出了一把桃木剑。
桃木剑上吊着三串九眼天珠。
肆明明右手将剑举起,指着天大叫:“来吧,给我一道闪电。”
一道闪电落在特制的桃木剑上,储存电流。
“呼”一声。
肆明明强力入梦,此时他的脑中出现了一丝诡异的幻象。
幻象中的时间是一年后,也就是2022年5月29日夜晚。
3点14分,在一个密室里。
圆十二站在他的面前。
“为什么你会成为如此卑鄙的人?”一年后的肆明明痛心地说。
“我成为这样可恨的人,你会杀了我吗?”圆十二看着肆明明。
肆明明手中握着一把小刀,他将小刀捅入了圆十二的肚子。
……
“我擦,难道他想寻死?”
远处一个穿着黄色道袍、光头的男子从一辆丰田霸道汽车上下来。
他叫程好建,开车路过山顶,看到肆明明正对天举着桃木剑。
程好建心想,这人做这么危险的动作,不会是想被雷劈死吧?
他看到地上有个背包,在又一道闪电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程好建将背包朝着肆明明举剑的右手砸去。
“啪”一声。
肆明明的右手和桃木剑分离,桃木剑掉在地上,一道闪电劈在桃木剑上。
桃木剑和三颗九眼天珠被烧毁了。
可惜了,价值几千万的顶级九眼天珠没了。
“呼”一声,肆明明从“盗梦”中醒来。
他看到程好建压在自己身上,双手按着他的双手,画风不忍直视。
肆明明一惊:“你谁?”
“我是程好建。咦。”他看着肆明明,“你怎么长得有点面熟。”
大雨落下,一旁的桃木剑断了,冒着火苗,肆明明痛心地说:“好剑啊……”
1
这是坐标兰州的隐世县,是一个十分偏远的山村。
程好建单手潇洒地握着方向盘,开车送肆明明下山。
肆明明告诉程好建,他是一个旅人,流浪路过兰州,刚才在进行某个秘密实验。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想死呢,误会。”
肆明明看着程好建的一身黄色袈裟、光头,问:“你是寺庙的和尚?”
程好建告诉肆明明:“我是一个善人。”
程好建在隐世县城边开了一个热心服务站,站内有一个热线电话。
“但凡是遇到有困难的人,打这个电话,我都会去帮忙。”
“你不是和尚,为什么穿着袈裟?”
程好建咳了一声,将车上的灯光打开:“你看清楚,这衣服是爱马仕橙,摩洛哥皇室定制款。”
“那你为什么是光头?”
“脱发。”程好建悲凉地叹了口气。
肆明明心想,是我肤浅了,这人真是一个善良的富二代。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车开到了一栋双层楼的民房前,楼顶的霓虹牌子上赫然印着“爱心救助站”五个大字。
进屋后,一楼是客厅,比较奢华,有六张芝华仕的按摩沙发。
程好建在一张沙发上坐下,按了下按摩功能。
“冰箱里有可乐,想喝自己去拿,别客气。”
肆明明走到一旁的冰箱,里面除可乐外,摆着一排陨石电解质矿泉水,这水99元一瓶。
他拿了一瓶,喝了口,味道和矿泉水差不多。
“你到底是什么家庭背景?!”
“那都是过往。”程好建闭着眼享受按摩。
“你在这穷山僻壤开热心服务站就是为了做好事?”
此时一旁的电话响了。
程好建接了电话。
“喂。”“啊。”“什么?”“你控制住刘大爷的情绪,我这就过来!”
放下电话,程好建从沙发上起身。
他看着肆明明说:“出事了,我需要个帮手,你跟我一起去。”
他拽着肆明明上了丰田霸道车,朝着一座山上开去。
2
到了山上,里面有一个山洞。
程好建拿出一个黑色的手电筒朝天上一抛。
手电筒悬浮在空中,从360度发出灯光,那灯光将山洞照亮,且不刺眼。
这是英国特工局回馈粉丝发行的限量黑科技手电,自带反重力悬浮,价值不菲。
肆明明心想,这个程好建果然是个有钱人。
山洞很大,高有十几米。在洞里有一男一女两个老人。
女的名叫赵兰,64岁,生得瘦小。
就是她打电话求程好建来帮忙的。
赵兰跪在地上,抓着另一个更老的男人的脚:“我求求你,求求你,把我父亲放下来吧。”
这个被赵兰抓住的男人名叫刘贵,72岁,穿一件背心,正坐着喝白酒,地上放着一摞绳子。
他实在是太累了,就在刚刚,他完成了一件惊人又不可思议的举动。
他背着92岁的赵铁生,徒手攀上了岩壁。
爬了十几米,那里有一个大约1.5米深的凹槽,放着一口棺材。
刘贵把活生生的赵铁生放在了棺材里。
赵铁生正是赵兰的父亲。
完成这件事后,刘贵给赵兰打了一个电话:“你父亲已经躺在棺材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程好建抬起头,看着“悬”在岩壁上的那口木色棺材,暗暗吃惊。
这岩壁接近90度垂直,几十斤的棺材是怎么送上去的?
不光是棺材,还有一个大活人被放在棺材里。
这真的可能吗?
况且做这件事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程好建来隐世村有大半年了,对于这里的村民都有些了解。
这个刘贵是个孤寡老人,儿子在十几年前死了,欠了不少钱,为了还债,刘贵打了好几份散工。
他性格孤僻,很少与人说话。
程好建到刘贵面前蹲下:“刘大爷,真的是你把赵铁生给弄上去的吗?”
“是啊。”刘贵喝得醉醺醺的。
“你干嘛要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哎,刘大爷,有事好说,你快把人给放下来。”
此时刘贵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他喝多了,呼呼大睡。
赵兰抓着程好建:“大老板,怎么办,我爹还活着,他……他就在棺材里。”
隐世村的村民对程好建很信任,半年多前程好建来到此处,开了一个爱心救助站,无偿帮助村民解决麻烦。
“大老板”是村民能想到的最优美的词汇,大家都称呼这个30岁的程好建为“大老板”。
赵兰伸手指着半空悬棺:“你……你快帮我把他救下来。”
程好建寻思:
这件事不能报警,因为找警察没用。
哪个警察能够徒手攀这么高把人救下?
而且这里是偏僻山上,就算把专用的救援车请来都要大半天。
能够把赵军放上去,并且再救下来的只有一人——便是72岁的刘贵。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实在匪夷所思。
不过眼下刘贵醉得睡着了,怎么也叫不醒。
情况危急,赵铁生已经92岁,他被压在棺材里,随时都有可能毙命。
程好建试图自己去爬那个峭壁救人,可没爬两米就掉了下来。
“喂,肆明明,你倒是帮忙啊,你托着我,一起爬。”
“没用的。”肆明明说,“就算你爬上去了,你能把人安全救下?”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进入刘贵梦中。
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的,并且改变刘贵的决定,让他再爬一次。
盗梦。只有盗梦可以。
可是肆明明拥有的初代盗梦仪很不稳定,需要用到特制的桃木剑,九眼天珠,闪电获得能量。
先不说这操作极为危险,那桃木剑和九眼天珠都在刚刚被毁了,无法盗梦。
怎么办?
或许还有一个“险招”,肆明明心想,只是这方法他从未实验过。
不过眼下也只能试试了。
肆明明对程好建说:“附近有没有养猪场?”
“养猪厂?”程好建瞪大了眼睛,嘴张成了O型,“你……你要干嘛?”
“去找一只睡着的猪。”
“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我是认真的。”肆明明看着程好建,“实不相瞒,我会盗梦。”
程好建一惊,这事他从新闻报道上看过。
他仔细瞧着肆明明,原来这就是鼎鼎大名的盗梦小分队成员肆明明,难怪觉得面熟。
3
程好建让赵兰留在洞中看着刘贵。
他和肆明明开车下山,路上程好建若有所思:“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山洞里的都是独居老人?”
64岁的赵兰、72岁的刘贵、92岁的赵铁生,都是一个人住。
“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都想死。”程好建说。
在这个月这三人都曾打过爱心救助站的电话。
赵兰欠了一个叫全胜的村民6万元,全胜最近急需要钱,一直堵在赵兰家,赵兰来找程好建求助。
全胜骂骂咧咧,赵兰被逼急了,拿着一把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涨红着脸说:“要是……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就死给你看,到时候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至于赵铁生,是赵兰的养父。
前段时间程好建看到赵铁生在村口的木材店买柏木,还叫店家把柏木切成长块。
程好建当时越想越不对劲,这柏木是专门用来做棺材的,而赵铁生要的木头大小也正是标准棺材大小。
一个好端端的活人要这东西干嘛?
他问赵铁生,赵铁生吼说:“别多管闲事。”
他怕把老人气急了,也不敢再问。
还有那个刘贵,不久前被查出患有癌症。
知道自己有癌症后,刘贵就表现得古古怪怪的,经常去山上弄一些草药,还买了一大堆的刀剑回来。
有天程好建看到刘贵在院子里把一块血布放在地上,跪着念咒语。一旁是一堆刀剑。
他还以为刘贵要自杀,赶快阻止,结果发现那上面的血是马血,布上画了一个诡异的图腾图案。
刘贵很激动,大叫“你坏了我的好事”,把程好建赶走。
现在回想起这些,程好建越想越不对劲。
这三个“想死”的老人为什么会在今夜同时出现在山洞中,这个事情背后到底有什么关联?
•
不知不觉车开到了一个养猪场。
老板揉着惺忪睡眼开了门。
“有没有猪卖我一头?”程好建说。
老板领着二人去了猪圈,里头有点臭,十几只肥猪趴着呼呼大睡。
根据统计,猪的一天有20个小时都在睡觉,为了养膘。
“我这猪都是好猪,你随便挑,大老板来了,价格我按照最优惠的给。”老板很热情。
“怎么样,有你满意的猪吗?”程好建问肆明明。
肆明明摇摇头,这每头猪都有四五百斤,哪里扛得动,况且路途颠簸,这猪随时都可能醒。
“你到底要什么样的猪?”程好建奇怪。
肆明明问老板:“有没有小只的,睡得很死、怎么也叫不醒的猪?”
老板想了一下:“还真有这样一只,是极品。”
他领着二人去了另一个民房,大约二十平方。
里面开着恒温空调,有一架电视,播放着《名侦探柯南》动画片。
桌上有很多宠物食品,地上趴着一头粉色的、呼呼大睡的小猪。
“你这房间就养这一只猪?也太奢侈了,简直是当爷供着。”程好建惊叹。
老板介绍,这可是只宠物猪,有贵族血统。
“这猪来自英国霍吉特农场,是好莱坞大片《小猪宝贝》的同款,特别聪明,也爱睡。”
由于发展网红经济,养猪场老板弄了英国血统的宠物猪来卖。
老板在小粉猪的身上拍了两下,猪还是睡着:“没睡够20小时它是醒不来的。”
肆明明将那只小粉猪抱起,二十几斤,不太重,手感不错。
“就是它了。”
“多少钱?”程好建问。
老板伸出了一个指头。
“一千?”
“一万,友情价。”
4
二人带着小粉猪回到车里,猪在后车座睡得很死。
“我搞不懂,你要只猪干嘛?”程好建问。
肆明明解释:
“猪的大脑和人脑结构最为相似,猪是很聪明的动物,能在已知十万种动物中排到前十名,高于狗。
它们能发出几十种声音交流。
况且猪的大脑能够在“断头”后存活十几个小时。
在最早期的盗梦研究中曾用300多只猪作为实验对象。”
“难道一会儿你要用猪盗梦?”
“是的。”
程好建很兴奋:“那我也能去梦里吗?”
“不行。”肆明明说,“我手上的盗梦装置很不稳定,只能够由我、那只猪一起进入刘贵的梦里。”
“哎。”程好建叹了口气,自己还不如一只猪有幸。
半个小时后车开到了山洞。
那黑科技手电筒还亮着,山洞内光线充足。
刘贵依然是一副醉醺醺、睡着的姿态,肆明明把小猪放在一旁。
他让程好建和赵兰去了山洞外:“你们在外面把风”。
这里是山上,要是有其他动物闯进来会影响盗梦。
二人离去。
肆明明从背包里拿出了那个像收音机一样的盗梦装置。
他将上面的导线连接自己的左太阳穴,右手脉搏,贴上胶布。
连接刘贵的左太阳穴,右手脉搏。
同时将主线连在那头猪的头上。
这个初代盗梦装置的脑电波频率和猪的最为吻合。
在最早期的盗梦实验是将猪放置在高科技仪器上,然后由电脑不断收集猪的脑电波。
再由实验盗梦者进入猪的梦境,一次次研究,一次次在猪的梦境中构造“盗梦空间”。
经过300多次实验,最终研发出初代盗梦仪。
这个仪器原本是一个给“猪”盗梦的实验品。
只不过后来优化了桃木剑、闪电、九眼天珠特殊辅助,才实现了“人入人”盗梦。
现在桃木剑、九眼天珠全毁了。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简单来说,肆明明将借用猪的梦境作为载体。
一会儿,刘贵、肆明明会先进入猪的梦境,而后再反转进入刘贵的梦境。
肆明明按动盗梦装置的开关。
随着“呼”的一声,他和刘贵同时进入了梦境。
5
赵兰与程好建站在山洞外,天空洒下月光。
赵兰的身上有很多黄色的粉末,是玉米、黄豆粉。
她做窝窝头,每天要做好几百个,再推十几里车到镇上卖一天。
生来命苦,46岁那年丈夫去世,51岁时,儿子炒股输了七十几万,借了一大笔钱。
几十个债主找上门,儿子感觉人生无望,逼得想死。
赵兰买了一张火车票送儿子离开。
她独自面对那些债主,收了一大堆欠条。
这十三年她每天做窝窝头卖了还债,她再没见过儿子。
终于到今天,钱还得差不多了,就欠了一个叫全胜的六万元。
双方原本约定是每月还2000,三年结清。
可最近这个全胜急用钱,就往死里逼。
全胜说:“你爹赵铁生不是有钱吗?”
“不行!”赵兰从没考虑过找父亲借钱,那钱是他“最后的命”。
程好建用袖子轻轻拍去赵兰身上的粉末:“全胜最近还有找你麻烦吗?”
“我和他说了,逼急了我就去死。”
“哎。”程好建叹了口气,“你别想不开,钱是小事,我先借你吧。”
“不用!大老板,你已经帮了我们这个村很多了。这钱我会想办法的。”
她又说:“你放心,上次拿菜刀架在脖子上,我只是想吓吓全胜。我不会去死的。就算死,也要把债还得干干净净。”
这是老一辈人的一种执念。孝敬父母,替子还债,走之前必须两清。
“我就纳闷了,赵铁生和刘贵平时也不怎么说话,他们很熟吗?”程好建问。
“听父亲说过,他们两个都是来自一个叫做西纳族的同乡。”
“西纳族?”
赵兰记得父亲提过,他和刘贵是五十多年前从外来到隐世村的,不过两人很少说话。
只不过最近,他们走得很近。
“其实我隐约感觉到父亲最近可能很想死。”
赵兰虽然不同赵铁生住在一起,不过每天都会走几里路去给父亲送饭,倒尿盆。
前几天她看见父亲和刘贵在家里头做棺材。
父亲还躺在棺材里,试试大小、舒适程度。
“我就问父亲,你做这个干嘛,他答,我都92岁了,总有这样一天。”
那个棺材是可以拆卸的,做完以后一块板一块板由刘贵抬走。
听了后程好建心想,这事可能是你情我愿。
刘贵先把棺材一块一块背到岩壁的凹槽里镶嵌好,完事以后,选择今天背着活人赵铁生放进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