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全一口气差点没噎死。
儿子开会背地里对父亲说:摊上凤琴这号货,没有办法。爹,你和奶奶就装听不见,反正她骂她的,你又不疼。我也不能整天打她,她寻死觅活地,日子还过不过了呢。
冯德全点点头。从那时候起,冯德全就聋了,也哑了。每一个月的工资,也按时上交给儿媳,图个安生日子。儿媳也会抽出一点钱返还给他,仅仅够柴米油盐而已。他偷偷攒下来的钱,都是加班发的,没有上交的那一部分。等这个月再攒一点,就去给娘买药吧。
娘的咳嗽一声比一声紧,冯德全的心也紧紧地缩了起来。
夜雨绵绵,不眠不休。
这天傍晚,发了工资。冯德全把钱分成两份,小的一份是可以留下来攒给娘的,明天就可以给娘买药了。回家的半路上,他被刘家嫂子喊住。刘家嫂子给他怀里偷偷塞了两个热包子,刘家嫂子说,地软包子,四婶没牙也能吃的。
冯德全感激刘家嫂子,但他不敢和刘家嫂子多说话。儿媳妇指的相好,就是刘家嫂子。刘家大哥在世的时候,和他两家关系最好,这也成了儿媳怀疑的理由。
冯德全把钱刚放进柜子,就听见摩托车响。他心一慌,顺手把包子也放进了柜子里。
晚上,冯德全又是久久难以入睡。娘咳嗽得一声比一声紧,他下床去看了看娘,倒了一碗热水给娘。明天就请假给娘买药去。对了,明天一大早把包子给娘热一热,让娘尝尝。
第二天早晨,冯德全烧热水后,开柜子取包子,心一下子掉到了深渊里:包子被老鼠啃得剩下了一个空壳壳。被老鼠咬成絮状的,还有他那几张可怜的私房钱。
冯德全嗓子堵得慌,发不出声来。没福的老娘啊。
炕上四婆一声紧似一声地喊他:全娃,全啊。
冯德全听娘的喊声象拉风箱,赶忙跑到娘屋子里。
娘的脸憋得青紫,已经说不出话来。冯德全吓得魂魄都要散了,他赶忙扶起娘,拍娘的后背,娘终于缓过气来,脸上也有了活色。娘说:还不如一口气上不来呢。
冯德全喂娘喝水。娘喝了两口水就不再喝,端端地坐着,脸上忽然露出迷一样的微笑,头一歪,就倒了下去。
冯德全把手慢慢地伸到娘的鼻子底下,娘再无气息。
冯德全双膝一软,跪在娘面前,不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