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在舞台，我就是那飞翔着的大雁。
文/心子
1
风吹过的街道，如同经历了一次洗礼，所有的树叶，垃圾战战兢兢地躲藏，逃走。
这是一次奇特的演出，在一个露天广场，我坐着轮椅在后台等候。透过舞台边缘，看着台下的男女老少，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期冀和鼓励。我紧紧地攥紧了拳头。
台下一角，游动着一名摄影师，他挑着各种角度，悉心捕捉眼里看到的一切美好。
我望向他，眼里浮起一丝温柔，心底荡起一阵暖意。
2
我们是在北京追梦的外地人，我怀抱着舞蹈的梦想，而他怀揣着摄影的追求，在一穷二白的路上，为艺术之梦苦苦挣扎。
我喜欢舞蹈，在家人的资助下上了艺术学院，几年来，到处演出，走穴，经历了各种风雨。
后来，在一次演出后，偶然碰到把我拍得美丽无比的他。他和我一样，上的艺术学院，主修摄影，一直四处奔波，寻找透过他瞳孔的极致美景。
我看过他给我寄过来的照片后，深深地被打动了，从来没有一个人把我拍得这么美！身着红色演出服的我，在一个方框里被诠释着如同世界名画。
我想，能发现我的美的人，自然也会懂我，爱我。
事实也是如此，他从来爱我如生命，将我放于他所有之上，甚至他钟爱的摄影。
3
然而，理想总是梦幻而遥远，现实永远是难以琢磨，对人充满了考验。
我们常常见不到面，他总是外出采风，在我演出的时间，他也只能尽力地赶过来，拍下我精美的表演。
我们都理解对方，也都对自己的艺术保持着执着，为了这渺小的理想，我们愿意付出一切。
深冬，一次演出结束，我为了赶下一场，提着行李匆忙横穿一个十字路口，不小心被冒失的卡车撞倒。而他正在外地。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隐隐看到脚下触目惊心的一大滩血，腿部仿佛想要挣脱我的躯体，撕扯得生疼。我第一个反应是，一会儿的演出怎么办？
再次醒过来，我已经在医院，两个朋友，还有从外地赶回来的他陪在我身边。气氛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每个人的表情都如同参加葬礼。
我慌张地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不见了。
4
一个画家不能失去双眼，一名歌手不能失去声音，一个舞者也不能失去双腿。
上帝将我的双腿夺走，相当于把我整个人都扔进了深渊。可是，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要夺走我仅有的生存武器？
我嚎啕大哭，全然不顾身边这些看望的朋友。他抱着我，比我哭得更大声，完全不像个男子汉。
后来，我咬牙狠心把他赶走，让他以后再也别来找我了。我要和他分手，坚定，决绝。
他颓着几天没有洗的脸，可怜巴巴地望着残缺的我，像一只赖皮狗，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打开刚从食堂打回的饭，想要喂我。
我抱着被子，又是一轮眼泪的狂欢，惊天地，泣鬼神，把护士医生都招惹了来。我心痛地摸着他的脸，说我这样会拖累你，你又是何苦？
他抹掉左右眼角的泪说，从第一次在那个舞台见到我，他便难以从我身边走开，他心里只有我，眼里只有我。
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他都想和我在一起，即使碰到再大的困难，只要在一起，一切都不是问题。
我看着自己空空的“腿”，又看看床边刚被我臭骂一顿的他，无力地靠在床头，望着空白的天花板，想要得到我们如何继续下去的答案。
5
出院后，他给我买了一架轮椅。他出去采风的次数少了，雇了保姆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我放着曾经演出的各种音乐，坐在轮椅上转来转去，用上肢挥舞胳膊，回忆我的舞蹈热情。
有一天，在小区的院里，情不自禁，我随着音乐摆起了双臂，用轮椅变换着不同的轨迹，正巧被小区一位舞蹈老师看到。
她对我说，我是很有基础的，虽然现在坐了轮椅，但是，她愿意把我纳入她们的团队，参加一些公益演出。
我心想，还有这等好事，腿都没有了，还能上台演出？
后来，我真的参加了这位老师的舞蹈排练。我还是领舞！
可能因为多年的舞蹈经验，我对编舞更有自己的独到见解，那位老师将舞蹈的编排也交给了我。
我和一群身体健全的女孩子，一起排练了一个舞蹈，准备一次公益的演出。
6
那天，依旧风很大，不知又将多少城市中人们的梦想，吹得摇摇欲坠。
不知道有多少人现在正想要放弃，有多少人又舍不得重新拾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