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大四,兵荒马乱的毕业季节,我考过了托福,准备去英国读书。
临行前,给小白写了最后一封信。再美丽的事情,也不过是一个苍凉的手势。就像烟花,刹那芳华过后,徒留一地凄惘。我和小白,注定成为开在伤口上的烟花,隔着无法泅渡的距离。不如就这样,结束一切的剪不断理还乱吧。
可是,边防连打来电话,我去了昆仑山。从南京到哨卡,两天两夜车程,三千九百米海拔。我到时,雪满山,苍白得静谧而惨烈。
战士们来迎接我,相同的军帽下是不同的陌生的脸。软软的忧伤安静绵延,我的世界一片白茫茫的空虚。只有那个小战士的哽咽声隐隐传来:“班长·······牺牲了·······巡逻时·······雪崩·······”
我坐在窗前,仰望昆仑山清冷的月亮,凉的月光混合着热的泪,在脸上,整夜整夜流淌。
第二天去收拾小白的遗物。桌子上红柳小框里放着我的来信。在昆仑山,岁月缓慢绵长单调得没有缝隙。他靠这些冷冰冰的纸和字来温暖自己。抽屉里,他的日记匆匆翻开在未写完的那一天:通讯员捎来信,有一封是可莹写给我的,真高兴。该去巡逻了,先拿上,回来再看·······
无数的风带着咸涩泪痕穿过一片一片雪花,穿过我心中的空洞。原来,横亘的不只是无法逾越的岁月,没有人还在原地等候。当他远去,留下悲伤与叹息,仿佛真的不曾靠近过,不曾思念过······
下山时,我最后一次回望昆仑。它依然苍白得凄艳而落寞。战士们的绿色背影,就消失在那片苍茫中。
走到山麓的胡杨林时,我停下来,看落日。小白,终于如你所愿,我们在一起,看昆仑山的雪峰,胡杨林的落日。只不过,还隔着冷冷一层昆仑雪·······
火车驶出戈壁滩时,熹微的晨光照进来,我凝视着手中的“昆仑之心”。
通体赤红的心形石头,在淡金色的阳光里,润泽如玉。而它的秘密,突然在此刻苏醒。
石头背面,极细极细的笔触,写着小小的字,依稀可辨——我爱你。
我的泪,终于还是猝不及防地落下,一颗一颗砸在昆仑之心上,嫣然如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