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湖北的一个小县城,从很小的时候起,武汉便是大人们口中的大城市。
那时候的武汉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多记忆,但是身边却讲述着很多关于武汉的故事:谁谁在武汉做布匹生意发了大财,但是据说他生意的本钱是靠偷了老板的一车布卖来的;武汉的江很大,船也很大,一艘船可以坐几百号人,等长大了才发现武汉的轮渡早已没落;都说武汉人说话嗓门大,走在大街小巷的武汉人最是瞧不起外地人,可当我走在武汉的大街上时,很少能听到老武汉人扯着嗓门说话了。
时间让这个城市的旧影成为了记忆。武汉是一个人来人往的城市,从老家出来的人要经过武汉去往江浙、广深,从外地回来的人,也要经过武汉再辗转回到老家。也许他们路过武汉并不多加逗留;也许他们路过武汉,一晃已是几十年。
我家一位远房亲戚,是七八十年代大学生。老家在农村,不说以前,就是现在大学生也不算多。
因此这位亲戚在老家颇有名气,按辈分来算,我得管这位远房亲戚叫爷爷。不过老家里的人都管他叫阿桑老头,我这里也唤他阿桑老头,反倒觉着亲切。
阿桑老头二十多岁起就在武汉的一家军区医院就职,从实习医生到骨科专家,做了一辈子的医生,退了休便成热心的老医生。
老家若是有人生了病,大部分人在武汉无门无路,也经常会去找这位阿桑老头。阿桑老头从不多计较,有老乡来,他总会尽力为他们安排妥当。久而久之阿桑老头的名声在老家传开了,不管阿桑老头的医术到底怎样,传着传着也就成了神医。
在没见过阿桑老头之前,觉着他就算不英俊倜傥也该是英明神武的。
来武汉之后,跟着家里的长辈去拜访这位阿桑老头。阿桑老头的儿孙并不与他同住,只有阿桑老头和老伴住在医院的老小区里。小区里的楼道跟电视剧里90年代那种老旧老旧的楼道一模一样,又窄又黑不算长。可能是知道我们要来,屋子里面的木门是开着的,外面掩着一扇防盗的铁门。
见了阿桑老头的第一反应竟是有些惊讶,原来常常听人说的阿桑老头是这么个和蔼的小老头,瘦瘦小小的老头儿,还操着一口浓重乡音的普通话,看着并不像我印象中的武汉人。
一进屋长辈们就开始相互寒暄起来,围着方桌唠起了家常。作为晚辈的我闲得无事,也只好四处看看,听听他们的家常。
屋子是老旧的二室一厅,客厅的顶上还悬挂着铁皮叶子的大风扇,呼呼的转着。地面上并没有铺地砖,是那种光滑的水泥地。卧室很小,一眼能看到一张床,一把摇椅,一张书桌,一个电视柜。
墙上挂了些字画,听阿桑老头的老伴说,阿桑老头退休之后闲不住便开始倒腾这些字画了,现在年纪越发大了,眼睛不好,怕是连这些字画也倒腾不得了。
别看阿桑老头瘦瘦小小、文文气气的,听他们说起以前的事情来也是有惊又险。前不久,阿桑老头在老家的宅基地被有心人觊觎,阿桑老头气的差点就冲回老家找人家干架;阿桑老头还给自家的孙儿牵线介绍老家读书出来、知根知底的女孩子,不过结果并没能如阿桑老头的意;阿桑老头谈起老家的旧人来,也是兴致颇高,还能数出个一二三来……
与阿桑老头不同,阿桑老头的儿媳和孙子,就比较像我想象中的武汉人了。
在我的印象里上了年纪的武汉人,身材一般有些微胖,显得有点大块头,他们穿着可能不会太时尚,但会意外的很讲究质感。在我的印象里,武汉人总是有一种武汉人特有的自信,不露神色的展示出自己的有优势与长处。嗯,就像阿桑老头家的儿媳妇和孙子这样。
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总会带些这个城市的气息,我不经想阿桑老头的儿孙在武汉这个城市里落叶生根,阿桑老头的大半个人生也在这个城市里度过。可我们的一句老家土话,似乎就能把阿桑老头带回去那个农村的小老头。
或许我们只是从武汉路过吧,只是有的人短暂逗留,有的人一晃已是几十年……
这个城市风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