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穆然停下,排头的轿车上蹿出一人,他跑了过来,拥抱住榛荣,这确是榛荣父亲。榛荣父女眼里噙满了泪水,两人竟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榛荣父亲开口道:“北平事变,国民政府这边未战竟先倒戈了一半,使得我们后方的兄弟陷入死战,最终才丢了北平。这样的政府要它何用。他们拿你母亲相逼,逼我作了皇协军司令。恰巧遇到香港战役,我便急迫加入此役,重在寻找你。”
【伍】
图|旧时港
“皇协军?!您现在替日本人办事吗?”榛荣向后退了几步,好在姑姑扶着才没跌倒。“我知道你可能不理解爸爸,可爸爸是为了你,为了你母亲,为了这个家啊。”
榛荣将头微抬,眼花在眼眶中打转,“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你自己?”榛荣父亲脸上闪出片刻阴骘的神情,好在姑姑解围道:“哎呀,家人团聚,在这大街上说话实在不合适,咱回家好好聊。”说着,不停拿眼瞥着榛荣。
榛荣心里咯噔一下,小翠!她拉开父亲的手,急匆匆跑去。“榛荣!”榛荣父亲与姑姑怎么喊都没用。于是榛荣父亲连忙派自己的勤务兵跟着榛荣,务必保护好她。
整条街裹着一层尸体,他们横七竖八地歪在各个角落。她看到了往日共同玩耍的姐妹,姣美的面容是惨白的印记,浑身一丝不挂。此时,美丽足够让一个女人堕入无边的地狱。她还有两周就要结婚了,她的未婚夫是一位正义凛然的战地记者。
这时有一个日本兵笑着扑了过来,榛荣满脸厌恨地盯着他。但是她无法,只能轻轻闭上眼,她默念,倘若身子被这群狗给玷污了,只有自杀来得干净。
勤务兵从榛荣后边出现,拔出手枪对准了日本兵。日本兵怒气冲冲地乱骂一阵,便灰溜溜走了。榛荣有惊无险地瞥了这个勤务兵一眼,是一个长相清秀的日本小伙。日本人也不都是坏的吗,呵。
榛荣转到礼品店时,不小心绊了一跤,巧妙又可悲的是,绊自己一跤的却是小翠的尸体。她摸着小翠的脉搏,不跳了。她摸着小翠的胸口,没有温度了。她的手,冰凉。榛荣还是不愿放弃,她开始扯小翠的衣服,她想摸到有温度的地方,一处便好。旁边的勤务兵竟底下了头,不忍看到这样的场景。他心里盘着一个念头,自己的族人犯下了永世不可饶恕的罪恶。
【陆】
香港一片狼藉,到处是日本兵在胡作非为。他们抢劫,在街上强暴妇女,打砸中国人。这些都被榛荣看在眼里,她知道没有身旁这个日本勤务兵,自己也会跟这里所有中国人的命运一样。
她没打算谢身边的这个日本人,她的心已经走到尽头。可是她又能如何呢,自己的好姐妹死于非命,盼望已久的父母却以自己最不能接受的身份出现。
她的这段记忆好似是长长的一段梦,梦醒后便跌入了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