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有点羡慕他。如果再给我一次拥有生命的机会，我宁愿做个乞丐，衣不遮体，食稍果腹，就好。我的眼里盈着泪水，我明白得太晚。
他看了我一眼，把手里的半个馒头掰了一半，递给我。
生命最本质的幸福，我体会到了！
我吃了那块馒头。
我决定回家看看了。我的老母亲，我好想她。我选择坐最慢的绿皮火车回家，这么多年，出行都是在飞机上度过。这次，我要看看沿途的风景。
火车很慢，慢到让我忘了在流逝我的最后时光。果然，最美的风景，在回家的路上。
我没有径直回家，而是先去小镇上的杂食店买了水果和蔬菜。根据我的猜测，家里一定没有存储的蔬菜，母亲总是苛求自己。
进了院子，我看到的是母亲坐在摇椅上已经睡着，她的头发已经花白，身躯变得瘦小而干瘪了。她整个人蜷在摇椅里，有种安静的祥和。看到母亲的一刻，我的心定下来了！
这是我家！我身体和灵魂都能栖息的地方！
我没有叫醒母亲，走进屋里，屋子被母亲打扫的干净整洁，电视布方正地盖住电视机，布上一层轻轻的薄灰，母亲从不看电视！却总是打电话骗我说她在看电视。
我拉开冰箱门，干净得像多年前冰箱刚买回的样子。我把买的蔬菜水果拿出来一部分，剩下的放进冰箱，它重新散发出生机，有了生活的烟火气。
我开始在厨房里忙活，洗菜切肉扒蒜，太久没做这些事情了。母亲最爱吃蒜苔炒肉，凉拌粉皮，还有糖醋小排。
再切盘水果，摆上饮料。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但这样的时间所剩无几，心底几处悲意涌上来。
当一个人知道了自己的最后期限，虽然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调整自己的心态，但越是这样，越忘不了，越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不是一个普通人了。
“成，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母亲轻轻唤我的小名，母亲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是我，妈，公司不忙，回来看看。”母亲把我拉到床边，仔细地看着我的脸，一边抱怨工作要紧，不该这么折腾之类的话，后来母亲可能怕我嫌她唠叨，又开始说，回来也好，好，我这就去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菜。
我让母亲好好歇着，我去做。母亲却闲不住，去给我找她搁在匣子里的糕点。“这是你二大爷的女儿从香港带回来的，给了我好几块，我一直给你留着呢。”母亲干瘪的双手把糕点的包装纸撕开，拿出来，递给我。
我一口塞在嘴里，口齿不清地说着好吃好吃，母亲看见我的样子，赶忙去给我倒了杯水，“慢点吃，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似的。”
无论我多大，多有权有势有钱，都是妈妈的孩子。
我们娘俩吃了一桌简单的家常菜。菜式不算山珍海味，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傍晚，夜幕降临。村庄里很静很静，可以听到蛐蛐叫，可以闻到花香，好久没看到满天星。
母亲已经睡沉，我也躺下，希望我可以暂时忘却，希望我好梦。
明天会有阳光叫醒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