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富人。
富到什么程度呢?北京市中心有两套别墅,上海有两套房子,旗下的分公司也开了四家,收益不错。
但我已经对挣钱没有感觉了。
钱对我来说,和废纸一样。
不是我装,是真的!我得了癌症,治不好的那种。医生告诉我,我只有三个月的活头了。
我被抽掉了魂,怔怔地点着头。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在医院里,我不再是意气风发的董事长,我只是一个病人。一个将死的病人。
我住在最尊贵豪华的vip病房,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很孤独。
我的妻子比我小12岁,她还是很年轻漂亮。
大眼细腰,万种风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女性魅力。
我还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儿子七岁,女儿五岁。别人都夸我好福气,只有我自己知道,为了这两个孩子,我付出了多少。
我静静地躺在白得瘆人的病床上,两边的床边柜上摆满了包装精美的果篮和娇艳欲滴的鲜花,但我已经没有兴致,相反,看到时,心里会涌起心烦意乱的情绪。
我在床上仔细计划剩下的时间可以做些什么,虽然此刻我的脑子里像是被粘结住的麻线,怎么也撕扯不开。
我最惦记不下的是我的老母亲,她已经八十岁了,身体不太好,精神有些衰弱。精神衰弱是在我父亲去世的时候做下的。母亲那时整日整夜睡不着觉,两只眼直直地瞪着,瞪得眼泪从眼眶里簌簌地掉下来。
母亲这一辈子,太不容易,现在把我拉扯大,却没享什么福。
我有了钱以后,想要把她接到北京来,她却执意不干,说是在农村呆惯了,住不了城里的高楼大厦。
我生病的事没有告诉母亲,母亲岁数大了,禁不起这致命的噩耗。
我的妻子,大学毕业就跟了我,为我生下两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她还年轻,我走后她是肯定要再嫁的,我要留给她一笔钱,也不枉她跟我一回。
我那两个让人挪不开眼的孩子,他们是那样惹人疼爱,我真的舍不得他们,我想亲眼看他们一点一点长大,直到结婚生子。可是我等不到那天了,他们要没有爸爸了。
还有我这庞大的家产,除了给家人留的资产,我想把一半的钱用来捐赠给希望小学,我希望那些像我孩子一样大的孩子们也能上学。人呐,往往到最后才明白,钱不是最重要的。
衣柜里名牌西装,擦的闪亮的皮鞋,一排排的领带,都静静地等候在那里,但我已经没有心思去穿它们了。
我只想穿着简单的病号服,轻巧舒适,已经很好了。
我走出医院,想去街上看看。这是最繁华的路段,我的一家公司就在路的尽头。
我不再神采奕奕,头发也没有梳得一丝不乱。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还不如一个普通人,我不在意衣服的褶皱,也不再把整个人端着行走。我像一个丧家之犬,颓败随便。我低着头,裹紧身上的棉布外套,这样能让我感觉舒服一点,我觉得它可以帮我抵挡路人异样的眼光。
我坐在路边,静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一对大学生模样的情侣在我的眼前走过,女生把头甜蜜地靠在男生的肩膀,能看出来,两个人的感情很好,这让我感到羡慕。
我觉得昂着头有些累,我把头又垂了下来,寻找平视野范围内的人或物。
我看到了一个乞丐。他破烂褴褛的衣衫像是被汽车压了很多遍,扁薄脏乱。眼神深邃浑浊,头发毫无章法。他也看到了我,眼神交汇的那刻,我们是一样的。
他拿着半块干硬的黑馒头,往嘴里塞。眼睛里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