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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檐下已是大雪如尘,符兮手里抱着两个暖炉在小院赏梅,梅花硕硕,近几日里她安心养着伤病。
在进入符兮命里之前,我以为只是攸宁单方面杀了她,她心有不甘不想命绝于此方才唤我出来,所以那时我简单地想着只要不让他们见到面,她便不会赴了黄泉。
可命里有时终须有,她此生要遇见谁,怕是早已注定了的。且先不谈遇不遇见的问题,根据符兮跳过一次城墙的经历来看,现下并不是攸宁会杀了符兮,而是她自己想要寻死,既如此,我实实想不通她却为何想要改命。真是个恼人的。
“符姐姐。”小院里来了一个客人,穿着如霜的雪色衣裙,宽广的长袖口有一道妖治的艳红色连云花纹,手里提着一个木制的精致食盒,缓缓向梅花深处走来。
她叫傅喜,是大漠一战攸宁救下的那个女子,乍一听与符兮的名字叫起来有几分相似。
方才婢子端来药膳,符兮正靠在暖炉跟前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见有人走来,眉眼稍稍抬起看了一眼,脸上却不动声色。
傅喜见无人应她,略有些尴尬,又朝着跟前走了几步,将食盒放在青石板的圆桌上,笑着朝正低头喝药的女子道:“符姐姐这药苦涩得紧,奴刚让人做了些甜蜜饯儿给……”
梅树下的女子连看都未看她一眼,起身向屋里走去。
傅喜愣了一愣,又急急地跟上去:“奴好心来探一番,符姐姐作何总是一副吃人的模样,以前如此奴便认了,可符大将军亡故已久,你的气……”
符兮欲跨进屋子的脚停在原地,十指紧紧拽着衣摆,听到此处,突然回头扬手便是一巴掌,足足用了十分的力度。她似笑非笑,手里捏着九节鞭居高临下的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女子:“你若再说一个‘符’字,这根鞭子可就长不得眼了。”
傅喜从地上爬起来,一时倒是忘了礼节,站直了身子说道:“你心里只有你那死去的哥哥,倒是有将军半分?况符副将他、他是自己因战而死,你怪不得将军,更怪不得旁人。”
九节鞭的主人微微隐着怒意,三十六鞭花互相摩挲着,那不知趣的女子还在继续说着:“将军待你如何,旁人看得一清二楚,可你生性竟薄凉至此,白白糟践了将军一颗真心。”
其实这句话确实没什么过错,错的是说这话的人不对。
“怎么,他这么好?那送与你罢。”清泠的女子莞尔一笑,沉静幽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波动,抬起手腕挥手就是一鞭,那声音响彻在空中,连我听了都心惊胆战。
紧接着第二鞭正要落下,却被一双苍劲有力的手制止了去,半晌停在空中。那人神情有些淡漠,定定地看着符兮,又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得贴近自己,忍着一些怒气,末了却笑了一笑:“小兮,你心里憋着气便朝我来撒,但我是万万不能用来送人的。”
她眼皮稍稍耷拉了下来,似是欲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抿着嘴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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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梅树枝杈上眯眼瞧着,方才被抽了一鞭子的女子脖颈处渗出一层鲜红的血液,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望着攸宁。
我看出了些子门道,遂叹出一口气,什么蔺将军,什么遗孤,都不过是个幌子而已,那女子真正要的,恐怕是攸宁的人。
其实符兮或许一早便知道她的心思,厌她也不全然是由于符昇一死,这世人的心都是针尖尖细的,面对着一个来跟自己抢夫君的人,尤其那人与自己姓相近名同音,眉眼气度也有两分相似,纵使再从容大度的女子怕是也不会给个好脸色罢。
相看两生厌,终是不欢而散。
晴日里雪消散了大半,符兮忽然说她想去看日出。她一向很少泱着攸宁陪她做事,这倒是我见的第一次。
府外后山,女子身上披着雪白的大麾,微微曲着双腿,神情淡漠,轻声道:“你说记仇好还是不好?”
青衣男子顿了顿,抬眼说道:“那要看什么仇?”